村里人说:池盼儿被沈誉扫地出门后活不下去了,去一个店里做了小姐,还怀上了别人的野种。
村里人说:看她那个怀相,九成不带把!连野种都野不出一个把儿,池盼儿这辈子算是废了!
····
那么多的流言蜚语,没有一句是关于池盼那些年所受的苦难,也没有一人帮她说话,更没有人怜悯过一句那个“生不出儿子”的女人。
明明诋毁她的那些人大部分都同为女人,她们有些人甚至比池盼所受的苦还要苦,可她们就是选择站在了池盼的对立面,肆意嘲讽谩骂添油加醋着,比那些男人们传的还更为猛烈。
或许,池盼说的没有错。
这里确实病了。
*
第二次见池盼,是开春的一个下雪天。
趁着雪停,池星晚赶去地里砍白菜,刚砍完,就见池盼背着个孩子朝家的方向形色匆匆。
背着一筐白菜再路边等了一会儿,等池盼到跟前,池星晚才笑着招呼:“咦!你生小宝宝了?”
池盼没接话,她从池星晚背后的框里抱出两颗白菜,“真是够蠢的!这么大的雪,不知道少背几颗吗!”
背上的重量减轻了许多,池盼的重量却在悄悄变重。
算上这次,跟与她只见了两面,可池星晚就是觉得她的大姐人挺好的,没村里人说的那么不堪。
至少,她会帮自己抱白菜。
至少,她会告诉自己要努力。
至少,她不像村里的人只会嘲讽她迟早要嫁人,读书就是浪费钱。
“你,这次又是来找爸爸借钱的吗?”
池星晚问得自然,身旁的池盼也答得很坦荡:“是啊,又来借钱的。”
池星晚:“妈妈最近管钱管得严,每天都让爸爸汇报开销。你……做好心里准备。”
池盼:“嗯。”
二人到家门口时,李桂香刚好从厕所出来。
她的目光略过池星晚停在池盼的身上,“你个死番薯,又嚟做乜嘢?”
池盼将手里的两颗白菜递给池星晚,“我亲爱的,妈妈,好久不见。”
“你别叫我妈,我不系你妈!”
李桂香高声斥驳一句,一把拽过池星晚,朝她身上猛扇几巴掌,“你个死番薯怎么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敢往家里带!打死你个死番薯!让你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巴掌随机落在身上各处,池星晚被打疼,她哭着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乱带人回来了。”
一旁的池盼看不下去了,她上前抓住李桂香高扬的手,“你打她也没用,没遇上她,我就不来了吗?李桂香,你自己觉得可能吗!”
李桂香另一手松开池星晚,反手一个巴掌甩在池盼脸上,“呸,也不撒泡尿照照,生不出儿子还被男人扫地出门的烂番薯一个,不打你,你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
池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可没说自己是个好东西。”
李桂香抽回手,“知道还不快滚,别站我家地,免得你克····”
她话还没说完,池盼就开口抢话:“给我五千,不然我就将你那来之不易宝贝克死。听清楚了吗!是克死,不是单纯克他的福运!若是老天克不死他,我就动手克死他。”
李桂香脸上闪过一瞬错愕,也仅一瞬,便又化成了暴怒,她弯腰一把抓起一旁砍白菜的刀朝池盼挥去,“你个贱蹄子敢威胁我!”
刀在空中划出个半圆后,李桂香整个被人抱退一大步。
“你这火爆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一会儿功夫不见,又要死要活的。”
来人是池灿坤,他抱着李桂香又后退几步,“盼儿好久不回来,一回来你就这么凶,以后她还怎么敢回家!”
李桂香胡乱瞪着腿,“你个死凼人,别人都到家门口来叫嚣了,你还帮着外人来欺负我!!我真是瞎眼,才会嫁给你这个窝囊废。”
池灿坤松开手,从李桂香手中抢过刀具。
“你个衰婆真是一点脑子都不长!你一刀砍死了她你也要偿命,到时候还连累耀儿学业和事业,得不偿失!”
李桂香梗着脖子,一脸不服:“那就任由那死番薯咒我儿子!!那贱蹄子敢咒第一次,就敢咒第二次。”
池灿坤回头看一眼池盼,将手里的刀扔向池星晚,“晚晚啊,别哭了,你先进屋把那些白菜清理出来,清理完赶紧去做晚饭。看这天,估计一会儿还要下雪。”
听到让自己走,池星晚抹了把泪,赶紧捡起地上的刀跑进了屋。
她实在不愿跟李桂香待一起。因为永远猜不到李桂香会在什么时候为了什么事情,或是为了哪句话动怒,她简直···就是个极其不稳定的炸药桶。
……
天黑了,屋外零零散散开始飘起了雪花。
池盼背着孩子站在门口,不进来,也不离开。
趁他们在里屋看电视,池星晚揣上几块米糕出了门。
“这个给你。”
她从棉服口袋中掏出一黑色塑料袋偷偷摸摸递给池盼,“你身后还背着孩子呢,要,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池盼接过,“今天要是搞不到钱,她就活不到明天了。”
“为什么?”池星晚问。
池盼打开袋子咬一口米糕,“她病了。”
池星晚看向她身后的孩子,仅看一眼,又垂下头,“对不起,我没有那么多钱。”
池盼扯出个笑,“跟你没有关系。”
“弟弟年后要去学画画,听说要花很多钱。你要不要在想想别的办法?”
池盼手中的几个米糕被她捏成一团,“要还有别的法子,我也不会回来求他们。”
池星晚不知道能说什么。
池盼深吸口气,“外边冷,你进去吧。”
池星晚沉默片刻,回头瞅两眼屋内,“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池盼不认为她会有什么正事,但也还是应了声好。
十分钟后。
池星晚出来了,比刚刚还要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她回头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后方没人,才从衣服里掏出一布袋子。
“这,这是,”她声音抖得不成模样,“这,这是爸爸的,私私房钱,你,你看看够不够?”
看着眼前微微颤抖着的布袋子,池盼红了眼眶。
她接过,袋子里头有零有整,不够五千,但估摸两三千是有的。
池盼压着声音:“这么多钱,迟早要被发现,到时候你怎么办?”
池星晚又回头看了眼屋内,“你,你快走。只要你走了,她们就发现不了。”
池盼擦了下眼角,收起布袋子,“你叫什么名字?”
“池星晚。”
池旁微微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星晚,谢谢你。以后你要好好读书,少听他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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