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就是马德兰先生,他帮忙制服了凶犯。”傅立叶向警察介绍。
冉阿让见警察来了,起身让位。这里没有他什么事了,可以带瑞尔威走了。
“我的安灼拉呢?”高缇耶夫人站在门外急道。她第一次到这样肮脏的区域,进这样破烂的房屋。
“夫人,您的孩子跟我的孩子在一起。”冉阿让开了锁。
房间里的安灼拉手里正拿着瑞尔威刚完成的画。
“宝贝你还好吗?”高缇耶夫人在门开的瞬间见到安灼拉的瞬间就扑了过去。她仔细检查安灼拉,看到儿子手腕上有绳子捆绑的痕迹,一阵心疼。
“母亲您不用担心,我很好。”安灼拉被母亲拉着亲了个满怀。他有点尴尬,旁边还有人看着呢。
瑞尔威看着有点羡慕,安灼拉有这样爱他的妈妈。
“瑞尔威”,冉阿让招手叫他,瑞尔威顿时喜笑颜开。没关系,他现在有马德兰先生了。他噔噔噔地跑过去抱着冉阿让。
“您是马德兰先生?听说您救了安灼拉。”高缇耶先生向冉阿让伸出手。
冉阿让握了一下,“举手之劳。我想任何成年人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安灼拉见到了冉阿让打斗的场面,他知道举手之劳只是谦辞。“父亲母亲,是这位先生救了我,他跟歹徒缠斗在一起,出了很大力气。如果不是他,我今天可能无法活着了。”
“马德兰先生,我们该如何报答您?”高缇耶先生言辞恳切。
冉阿让只是摆摆手。
“您的居所太过简陋了,您需要一个新的住所。您不能一直待在这样的环境。”高缇耶把冉阿让当成这间房的住户了。
“不,这间房子是这位傅立叶先生的。”冉阿让见傅立叶过来。傅立叶拿着安灼拉写的绑架信去报的警。
那边警察已经给三个绑匪换上铁镣铐了。
“妈的!狗屎!”三白眼醒了过来,一直低声骂道。靠,哪里来的闲汉坏了事!
黄毛见到警察颤抖个不停。
而断指却是一脸淡定,他出神了许久,似乎不在乎自己被捕。
“勒·卡布克”,警察叫着名字,“勒·卡布克!是你的名字吗?”
断指才回过神来,“是我。”
警察看向另外两个,那是警局老熟人了,原来小偷惯犯现在改做绑架犯了。警察已经收好了物证。
“皮耶·杜克。”黄毛听到自己名字,瑟瑟发抖。
“你,铁牙。”警察叫出三白眼的道上名,这个男人近一个月在里昂地下已经小有名气了。这桩案子破得顺利。“把他们都拉起来带走。”
警察前后押着三个人下楼,楼下警局的铁厢囚车已经准备好了。路过隔壁房间时,三白眼怨恨地瞧着那扇门,该死!该死!
等罪犯们押走后,留下的负责此案的警官才敲响了隔壁房门,“高缇耶先生。”
“我们需要此案所有的信息,受害人,就是贵公子,以及这位见义勇为的先生,请你们配合我一下做个笔录,谢谢。”警官礼貌地摘帽。
笔录就在这间书屋进行。安灼拉开口讲述他的绑架遭遇。高缇耶夫人紧紧抱着她的孩子,不住地抚摸他:“我的宝贝,你受苦了。”
“五千法郎?!”高缇耶夫人不可置信,就为了这么一点钱而伤人?“这些人真是可恶极了。”
“……马德兰先生真是英雄啊。”听完自己孩子说的解救过程后,高缇耶先生感叹。
随后冉阿让再从他的视角讲述这一案件,他如何到这里来又是如何决定救人,他特地说了断指的作案动机。
“他因为没有拿到工伤赔偿而犯了罪。”冉阿让希望能用这个减轻刑罚。
“嗯”,警察只是随意点点头,“原来他们三个人还想谋害傅立叶先生的性命是吗?这就又是另一桩罪了。”他笔下不停。
冉阿让看到警察根本没有记录下他所说的绑架犯的犯罪动机。
“我想您可以调查一下工厂的管理人员。”冉阿让建议道。
高缇耶不以为意,工伤赔偿应该找合理途径申诉,怎么可以绑架勒索呢?有些人就是心术不正。他只关注冉阿让制服罪犯的手段,感叹马德兰先生的有勇有谋,他开始钦佩这位儿子的救命恩人。
只有傅立叶和安灼拉听到了冉阿让强调的重点。虽然犯罪就是犯罪,但如果断指当时没有被随意解雇呢?如果他拿到了工伤赔偿呢?
安灼拉心情沉重,原来绑架他的人是父亲工厂的前员工,而绑架他的原因是为了讨他应得却没得的赔偿……只为了五千法郎……
傅立叶一脸凝重,他就说他的邻居明明是个好人……这个把好人逼成恶人的资本主义社会……
“高缇耶先生,如果您需要,您可以找旁边哨所的警察护送您回家。”警察收了笔录回警局了。
高缇耶看了看怀表,下午四点左右,天色渐暗。
“高缇耶先生,我想我应该走了。”冉阿让有些疲惫,准备带瑞尔威回旅店休息一下,可能明天再上路比较好。“傅立叶先生,您的书不必给我了。”
冉阿让起身穿好大衣,戴上帽子。他的衬衫领口失去了领带,显得不成样子。这让高缇耶很是惭愧,他还没有报答恩情。
“不,马德兰先生,您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您得留下。”高缇耶拦住了冉阿让。安灼拉是他的独生子,失去安灼拉,就是摧毁这个家。
“傅立叶先生,您也帮助了我们。如果您有困难,请尽管开口。”高缇耶也对傅立叶说。他看看这烂屋里如山的书籍,明明是个文化人却居于此地……“我想您应该换一个居住环境。”
“我邀请您,到寒舍小住一段时间。这个地方显然不安全了。”
“请不要推辞。”安灼拉说。
瑞尔威显然非常乐意,他是不是能跟安灼拉成为朋友了?他仰头期待地看着冉阿让。既然孩子想,冉阿让也没有什么好推辞的。“只不过我们的行李还在旅社。”
“小事,我会派人去拿。”高缇耶说。“还有您,傅立叶先生。”
傅立叶自认没出力,他只是沾了马德兰的光。而且他今天被马德兰救了两次,大恩无以为报。
“可是我这些书……”傅立叶手里捧着那本散架的《百科全书》,要他放弃他的书,还不如直接要他命。
“我会给您找个新住所,您的这些书都会搬过去。”
傅立叶红着脸连声道谢。
事情就这样定了。
冉阿让折腾了一下午好似只少了条领带,他依旧是进这栋房子时的样子,一手提着纸盒,一手牵着瑞尔威。傅立叶拿了一个小手提箱,里面是他寥寥无几的个人用品,他手里还抓了两本书,《百科全书》和他自己那本老作品——他终于找到了。
高缇耶多安排了一辆马车给这三个人,自己一家三口坐自家的马车。
“宝贝,给我看看好么?”高缇耶夫人见自己儿子手里拿着一张折叠的纸。
安灼拉递了过去,高缇耶夫妇本来以为是关于案件的又一物证,没想到是一副肖像速写。
“画得还挺像,宝贝,这是谁画的你?”高缇耶夫人怕儿子因为今天的事留下阴影,努力用活泼的语气说。
“瑞尔威·马德兰。”安灼拉已经知道那大人和小孩的养父子关系了。
“噢,那个孩子是马德兰先生的孩子。你喜欢他吗?”高缇耶夫人问。安灼拉一直在家由家庭教师教导上课,没怎么跟同龄孩子玩耍过,她这个当妈的还是希望孩子活泼些。
安灼拉迟疑地点头,喜欢算不上,不讨厌吧。
“你这下有朋友可以一起玩了。”高缇耶夫人搂着安灼拉。
安灼拉心思并不在这方面。
“这是我的书,您收下吧。”傅立叶把一本薄薄的书递给坐在对面的冉阿让。瑞尔威枕在冉阿让的腿上,他困得睡着了。
冉阿让接了过来,他想,这就是事件的根源。他借着车窗外的夕阳余晖读这本书的封面——《关于四种运动和普遍命运的理论》。
看书名完全猜不到书的内容是什么。四种运动?这是关于体育的书吗?
“您是个作家。”冉阿让看到封面的作者署名:Charles Fourier,1808,à Lyon。上面还用小字印刷了:“Mais quelle épaisse nuit voile encor la nature! ——Voltaire”。
伏尔泰,冉阿让当然认识,没有一个法国人不知道他,即便是乞丐和流浪汉。大革命期间,人人都在颂扬这个大作家。
傅立叶有点不好意思,把伏尔泰的名言添上去是编辑为了增加销量的做法。他是不成功的作家,只能蹭国民大思想家的热度,如果不打工只写书他早就饿死了。
“您可以介绍一下您的书吗?”冉阿让决定开始好好读书。
傅立叶精神抖擞,十年了,终于有人愿意听他介绍自己的思想了。
“这是我对于人类社会的一点思考,在我看来宇宙物质运动可以分为四种:社会运动、动物运动、有机运动和物质运动。我这本书主要探讨社会运动,人类社会的运动可以被分为蒙昧、宗法、野蛮和文明四个阶段,我们现在就处于文明制度阶段,可是这是完美的吗?今天的事您看到了,资本主义社会到底是怎样异化人的,在我看来这个社会还会再进化……”
傅立叶滔滔不绝,可是冉阿让没有上过历史课,更不知天文地理,“宇宙”?“人类社会”?他被这些宏大的词砸得头晕眼花。
冉阿让不得不出言打断:“傅立叶先生,我的知识还不太能理解您说的……比如,什么是资本主义?”
呃……傅立叶呆住了,这个问题对于他就像四则运算对于一个物理学家,太基础了,以至于不知道怎么解释。
“啊哈哈,这个……”傅立叶看向手中的《百科全书》,“这本书也送给您了。您的问题,里面都有答案。”
冉阿让再拿过来一看——《科学、美术与工艺百科全书》 ,Denis Diderot,1773。这是他拿来当板砖的那本书,又重又厚。
“谢谢您。”冉阿让觉得光是这一本书他就可以读好久了。
虽然傅立叶有点舍不得送出,这可是初版精装本呢!但冉阿让对他有救命之恩,相比之下,也没什么了。
马车很快在一座白色大理石的宅邸前停下。他们已经驶入了里昂的圣保禄区,这是富人的私宅区,街道整洁,路灯明亮,巡警在路上徘徊,没有衣衫不整的人在此处行走。
傅立叶小叹了口气,当年他也住在这里……锦衣玉食的囚牢和穷困潦倒的自由,心灵和物质的困顿,哪个更可怕?
冉阿让看到这座住宅想高缇耶口中的“寒舍”真是一种莫名其妙的谦辞。
瑞尔威被冉阿让抱下了马车。
“孩子都困了。”高缇耶看了看冉阿让怀里仰着头呼呼大睡的瑞尔威,他吩咐前来迎接的管家,“安排好房间,让马德兰先生休息一会儿吧。”
管家带着冉阿让去了客房。
高缇耶叫了家庭医生来,安灼拉被带去检查身体了。
高缇耶最后领着傅立叶到茶话厅坐下,正当傅立叶疑惑时,他听到高缇耶这样问:“傅立叶先生,请问您来自贝桑松吗?”
傅立叶不禁坐直了身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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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报恩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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