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深呼吸……
对的，没错，你做得很好。
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吧。
你放干水池中的水，擦干脸走出厕所，感受自己的呼吸与心跳慢慢恢复到平日的状态。
吐完后你的大脑异常地清醒。先前“无法思考”的debuff逐渐消退，你的大脑成功重启，在你的催促下再次开始思考、转动。
你重新审视你接手的合作项目。
你感到有什么不太对劲。在你收到的关于所有任务的情报里，都在明明白白告诉你这是一个被分公司总部手上的烂账回收项目；但出于对外包人员的合理资源调配，又或者是谁的别有用心，项目的名额分配到你所属的公司，你接手了它。
让你感到最不解的是赌场老板提出的玩命游戏——俄罗斯转盘，选择开枪就是赌命。
可真的有那个必要吗？如果没有能力偿还，为什么主动提出让步名下星球的资源做为赌局的筹码；如果有能力偿还，为什么还要搭上生命和砂金玩俄罗斯转盘？
砂金不介意赌命，他的命就是他最先丢出的筹码；难道这座赌场里的每一位赌徒，包括掌控赌场的老板也和砂金一样，能把命大胆押在牌桌上吗？
思索间，你已来到走廊，砂金的身影靠在墙边，一个你不费力气就能看到的位子。看到你出现他急忙朝你跑来，看起来像是等了很久。
还没等你说话，砂金就扑上来抱住了你。是个很用力的拥抱，力气大到让你觉得他要把你融进他的怀中。
“……对不起。”拥着你的人说。
“我是不是又做了不好的事情？对不起，对不起……”
好像你们在一起时，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对不起”。
你熟练地拍拍他的后背安抚他，让他送开力道，你说你有事情要说。
砂金终于肯放开你了，但他并不满足，又找到你的手紧紧抓住。
你心里的困惑仍未得到答案，顺势牵起砂金往一楼大厅的方向走。
你问：“那个赌场老板呢？”
砂金的嘴角耷拉着：“认输了，他不敢开枪。”
他又补充：“他会遵守自己承诺的一切，我们还是有不小的收获的……”
你的脚步顿住了。
“你是说，他没开枪？”
如果这场无厘头的赌命游戏中最奇怪的人并非砂金，那就只能是另一位了——收债项目的主人公、赌命游戏的发起者——赌场老板。
欠债不还是坏，提出用赌博让利是蠢，让人玩赌命的俄罗斯转盘是又蠢又坏。
为什么理亏的人看起来理直气壮，为什么会敢做彻底把自己送上绝路的事情？
老实点把自己的一切抵押给公司是绝路，让一位公司高管在自己的赌场丧命更是死路一条——
对哦。
你终于知道一直萦绕你的违和感来源于何处了。
高管。砂金是星际和平公司P45职位的高管。
为什么一个平平无奇的收债项目会让欠债方想搭上高管的命？
行走间你们已经来到大厅，抬头就是刚刚砂金与其对决的二楼舞台。
公司业务员专业估算烂账和风险，赌场的老板难道就不会吗？他难道不知道一位公司高管在自己的地盘丧命会面临何等可怕的报复吗？
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或者说，仅仅是赌场老板的身份的他，真的敢做到这种地步吗？
他不敢扣动百分百承载实弹的扳机——他同样怕死。
怕死的人，为什么要主动赌命呢？
你的目光落在砂金身上，落在你即将得到的答案身上。
除非那是他最后的生机。
你们的重点一直弄错了。重点从来什么不是收债，更不是俄罗斯转盘的输赢——是战略投资部高管的死，是砂金的死。
你们被做局了。
所谓的收债项目，从头到尾根本是是针对性过于显眼下马威——不，不是下马威。是谋杀。
有人用砂金的死向赌场老板许诺了什么——大概是坏账一笔勾销。
隐藏在俄罗斯转盘下的真正内容是什么？是外部对公司的积怨已久，还根本就是公司自己内斗？你知道边星贸易战争，公司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对自己人下手只会更狠，这场阴谋发起者针对的或许不是砂金……是砂金在的部门，是繁缛体系下被刻意藏起的、不想被人发觉的利益链。
那么，这位被授意谋杀高管的赌场老板，会轻易放弃他的任务目标吗？
你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手枪游戏有一个长盛不衰的必胜秘诀：永远不朝自己开枪。
你的目光落在二楼舞台，一个对一楼完美的射击点。
而那位赌场老板，正朝你们的方向绝望地举起枪——枪里剩下的，是游戏中未被射出的、最后一发实弹。
熟悉的枪声破膛而出。
电光火石间，你的大脑诚实又无奈地给出眼前危机的唯一解法。
大人物们敲打自己的大算盘，小人物们同样耍着自己的小聪明。你向狗屎的大人物们耍的最后一点小聪明，就是让他们原本的计划落空。
你推开了身边的砂金。
不过你似乎忘记了，你身边的砂金并非只有牌运好，有关运气的游戏他未曾输过——不是也包括了手枪游戏吗？
那么，倘若他的好运如影随形，那坏运该由谁来忍受？
他的伴侣？还是他的对手？
该死，你居然首当其冲。
没有强烈的痛感，有点麻麻的，好像只是有谁朝你扔了一块石头。喉咙逐渐弥漫起灼烧的感觉，接着，温热的血不停涌出，试图熄灭在你喉部燃起的灾祸。
你是在被冲击力击倒在地的时候，才慢慢意识到出膛的子弹去往何处。
啊，原来你从来都没有死里逃生，枪里的子弹还是到达了目的地。它的跨越的时间太长，久到你都快对它释怀，它从与你初次见面就对你开枪的女孩手中射出，从砂金持枪的手中辗转，最后终于物归原主一般击中你——
子弹击过你的喉咙。
领悟到事实的一瞬间，你就意识到不管你做什么都必死无疑。
大地接住你倒下的身躯。你的血液很害怕吗？所以它们才努力地挤出喉咙的伤口，逃离你的躯体，它们不顾及你的感受，即使你快被它们呛死了。
可你感受不到恐惧。
太不可思议了，偏偏在你迎接死亡的时候——你不再恐惧了。明明你一直怕的要命，如今害怕的概念也不再清晰。
诞生之前，死亡之后……枪声响起是不是意味着你要回到那去？
如果是“回去”的话，就不需要害怕了。
你突然意识到，原来你一直以来害怕的，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你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尖叫，有人不顾一切爬到你的身边，用双手死死捂住你不停流血的颈部。
是砂金。
原来他对死亡这么向往的人，也会对你的死感到恐惧啊。
你莫名觉得眼前上演的一幕似曾相识，而你的大脑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太多。你的嗓子好甜好痒，你感觉好困好疲惫，现在就想睡一觉。
你闭上眼睛，意识和绝望的呼喊声在黑暗中一起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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