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两人长住在学校附近的一间酒店,酒店当然也是由砂金全权负责的,他挑选东西的品味一向在线,甚至给以狄也定了和自己同样规格的套房,选购了同样精细的客房服务,两人住隔壁,砂金说这是方便自己给以狄提供帮助。
晚八点,夜幕四合,砂金去酒店前台取了瓶滴眼液,最近天天高强度的读书让他眼睛偶尔会发痛,收拾客房的工作人员或许是见他天天和以狄同出同进,以为他在走廊中是为了找以狄,于是好心提醒:
“先生,隔壁套房的女士不在房间中,似乎去了天台。”
砂金的眼眸闪动,随即转身,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谢谢。”
他还以为以狄是在天台吹风,或是透透气,但没想到以狄抱着本书,坐在天台软乎乎的躺椅上看得正专注,连他靠近都没有发现。
等以狄发现时,砂金已经在她侧后方看了不知道有多久,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书合上,揉揉鼻子。
“你在这里多久了?怎么没有叫我。”
砂金并不回答,反问:“为什么在这里看书?”
以狄看了看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头顶的星空上,伸出五指,从五指的缝隙看着遥远的,闪烁的星星。
“这里很开阔,读累了就看看星空,感觉自己离一切都……又近又遥远,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我很喜欢。”
砂金也抬头看了看,但他并没有觉得这片星空有什么不同,千遍一律,非要说的话,他之前去过一个星空是蓝紫色的星球,那个星球上的星星离得很近,看得更清楚,也更大更明亮,晚上亮如白昼,光彩绚烂,漂亮得不像话。
他说:“也许你姐姐当时也是这样,深夜仍在星空下读书。”
以狄被他的话打动了,脸上绽出一个不自知的笑。
“你说得对。”
她抬头,脸在月光下映得白净柔和。
“我说我要沿着姐姐的路走,就要好好走,以后如果真的找不到,那就是我尽力了,而不是找的时候就糊弄了事,最后自己后悔。”
后悔。
砂金咀嚼着这两个字,坐到以狄一旁的另一个躺椅上。
以狄偏头。
“你不回去吗?”
他手臂盖在眼睛上,慵懒随意。
“晒晒月亮。”
砂金在旁边的椅子上阖眸,一副真的要在这睡一觉的打算,没过几分钟,他听见有很轻微的脚步声靠近,然后身上一重。
他睁眼,是以狄把她的薄外套盖到他身上。
“在这里睡觉会冷的。”
他觉得好笑。
“你给了我,你穿什么?”
以狄面色认真。
“我不冷,你不知道吗,人睡觉的时候会觉得格外冷。”
砂金看着以狄的表情,没忍住真的笑了出来。
“我相信你离你姐姐越来越近了,知道吗?你现在说话的样子已经像个老学究了。”
“你——!”以狄哼了声,继续坐下看书,不再看他了。
以狄不知道砂金为什么来天台,找她?陪她?或许是,也或许不是,因为她并不觉得砂金对自己会有工作职责外的其他心思,因此她知道砂金对她有所隐瞒,但她要求并不高,两人认识的时间不算久,他帮助的已经够多。
天台安安静静,她忽然问:
“你为什么帮我这么多?”
砂金许久都没有说话,久到以狄以为他睡着了,不会回答了,他才缓慢开口。
“实不相瞒,我也曾经有过一个……姐姐,时间太久,我已经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以狄看着他的表情,那是个怀念的表情,写满了留恋,但底色却是痛苦。
“你没有忘的,你记得,你只是不想回忆而已。”
“也许你说的对吧。”
“所以你才愿意帮我找我的姐姐?那你的姐姐呢?你没有去找她吗?”以狄坐直身子,好奇地将身体偏向他。
“朋友,我们的情况不一样,姐姐……哈”,他笑了声,“我再也找不到她了,所以在你还能找到的时候,努力一下试试看吧。”
以狄一滞,“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以狄。这也正说明我们的相遇是神的安排,我此生最大的遗憾或许将在你这里得到弥补。”
他再次阖眸,嘴唇微张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以狄将他的每个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轻声说好。
砂金拢了拢她的薄外套,其实并不怎么御寒,但好在防风。
以狄又继续读书了,于是他借着月光描摹以狄的脸型,和她身上的每一个边缘。
他意识到在这一刻,他是真的开始希望以狄能找到她的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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