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自己离开的那个星球,要说那是家乡,其实并不确切,因为她隐隐约约记得,她并不来自那里,但又确实是那里的人。
不仅是这些,她的其他记忆碎片也充斥着矛盾和问题,似乎对一些人的名字很敏感。
像是和平公司,黑塔空间站,无名客,仙舟联盟,匹诺康尼,翁法罗斯……让她觉得很熟悉,很亲切。
可怎么可能会熟悉呢,她分明不可能接触到这些存在。
想不出个所以然。
片羽侧过头问身旁的人,“你去匹诺康尼拍过电影吗?”
芮克慢条斯理地说道,“纸碎金迷的影片已经乏善可陈,在我这里是被排到倒数的选择。”
换而言之,他没有去过,也没有去的打算,但片羽却有种感觉……他应该去,还会拍一场精彩十足,余味悠长的电影。
这种感觉很难称之为预感,因为她理应见证了他们的发生,可……事实却还没有。
“你想去匹诺康尼?”
她摇摇头,“我只是感觉你应当去过,而且还会带来一部出色的作品。”
“啊……”
芮克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调调,忽然靠近过来,将额头贴到了她的额头上。
如此一来,两人的鼻翼难免贴近,碰触到一起,呼吸交混之间,他那双极具特点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少女的眼睛。
可哪怕如此具有压迫力的目光,也未能让她眼底的神情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片羽只是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刻感受到了一阵眩晕,但转瞬即逝。
“原来如此……”
他停下了直视的动作,转而轻轻在她唇瓣上辗转一下,才拉开距离。然而,比起方才,他的笑容中多出了一丝掩藏不住的期待和激动。
“我未来应当会去一趟匹诺康尼,能够令你形容为出色的影片,一定非同凡响。”
从这句话,片羽就知道他刚才干了什么,无言地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忆者这种存在有的时候也挺令人头疼的。
……
不多时,拍卖会在一阵轻柔的音乐中拉开了序幕,讲述着开场词。
片羽打开面前屏幕上的拍卖品清单,一个一个看去,都是一些陌生,但价格令人觉得信用点不是钱是废纸的商品。
看着看着,她的目光突然在某一个物品上停驻了许久,盯着它的看了一会儿后,她把它发给芮克。
“……材质不明的特殊金属矿石?”
芮克看着那颗金色的菱形石头,图片下方附着检测机构出具的证明,虽然材质不清楚,但是看上去就只是个常见的宝石而已。
他望向女孩身上的饰品,无一不比它更精美,更珍贵,不免问道,“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只是一颗普通的石头,对于这里的人应该没有什么价值,但是我觉得,它应该是我的东西。”
片羽看着那块石头,似乎能想到它焕发出金色的光彩的模样,也似乎能看到,有人用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将它放在自己手心,然后把手覆了上去。
现在什么都不记得的她,在看到它的那一刻,也能感受到一种安定温暖的情绪。
“或许是别人送给我的吧,值得珍藏的礼物。”
“……嗯,那确实值得拍下来,这种特殊的,宝贵的载体上,也会记录着持有者曾经演绎过的剧目。不过……”
芮克拉长音调,将女孩搂在怀里,捧着她的脸颊说,“这不是你感兴趣的商品,是一份影片,一份…由他人赠与的影片。我有点过意不去,我亲爱的主角。”
片羽抬手拉了拉他胸前的胶卷装饰,抬眸问道,“你脑补了什么剧情,大导演?”
“应该不会是那种老套的…看到情人记挂着前任的礼物,自己耿耿于怀,又因为前任根本接触不到,所以情绪难平的桥段吧?”
芮克敛眸,弯起唇角,又展露出那副斯文优雅,端庄沉着的样子。
“呵呵,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精彩的影片,内核的故事逻辑都非常简单……骑士打败魔龙,公主拯救王子,正义战胜邪恶,或者完全反过来,但拍摄出来的影片却大不相同。”
“就像再绮丽的画作也来自基础的各色颜料,有人能画出一朵向日葵,有人却能画出一副《向日葵》。”
他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如行礼一般。
“刻画得平平无奇是老套,拍摄得足够精彩就是经典……所以,我又为什么不能走走「老套」的剧情?”
他又开始表演了。
片羽想到一个词,虽然这么描述这位名震寰宇的大导演不太合适,但是他这种将拍戏贯彻到台前幕后的模样,真的很像“戏精”。
他和乱破还不太一样,毕竟乱破是因为……
嗯?
片羽思绪停滞了一刻。
乱破……是谁?
“是我让你走神了吗?”
芮克的声音穿破片羽的思绪,将她分散的焦点重新拉回脑海中,随着耳畔处嗓音的摩挲,他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的双眼重新对上那双待机而启的眼眸。
见片羽的注意力回归,他笑着继续道,“看来在这个情节的表演中,我并不适合当主角。”
果然违背自己心意的角色演绎起来就是不算容易,他之所以被你吸引,原因之一就是来自你身上的,那种不同于任何人的故事色彩,或者说,内涵。
说实话,当一个导演看过太多影片之后,习惯了各式各样的包装和外壳,就会自然而然历练出一针见血的眼光——
能够破开粗糙平凡的外壳,直接碰触到中间剔透无暇的璞玉。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拒绝属于你的每一个「故事」的载体呢。
“……”
片羽没有说话,他又兀自换了个话题,自顾自地说起各种意义,信念和选择。
“电影不止放映在荧幕之上,如同记忆并非只能成呈现在忆质当中……现实的舞台才是最精彩的幕布,这里的每一个生命都是演员,在不同的故事里扮演着相差迥异的角色。”
“只是大多都乏善可陈,呵呵,可亲爱的,你与我们不同。我从你的记忆之中发现了无数能够填满我的胶卷,令我沉醉的故事,但并非故事塑造了你,而是你创造了这些有……”
片羽捂住他的嘴,翻开他手边的拍卖品清点,依次往下点。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
芮克先生合上嘴,笑着叹了口气,停止了抒发自己对影片和热衷的女主角的感喟与热爱。
就像老师总是会对出色的学生青睐有加,导演对生命中无比重要的,唯一的主演也必然会纵容至极,将原则一降再降。
况且,如果是她的要求,他乐意之至,且荣幸至极。
……
拍卖品很快送到了片羽面前,拿起那块金色的宝石,那股温暖而厚重,令人熟悉又亲切的力量便重新碰触到她的掌心。
她尚未记起这一份力量究竟来自于谁,但一定是一位足够令你记忆深刻,难以割舍的存在。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不少这样的人,经历相知相识与离别,最后能够承载曾经那些感人至深的故事的,就只剩下某个物品。
而当记忆消散,物品被遗忘在角落,曾经那些不愿舍去的故事也就再也不见了。
“亲爱的,你在难过吗?”
片羽愣了愣神,沉默地将这颗宝石放进手提包中,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忘记了……我出去走走。”
“需要我陪你吗?”
你提起白色的毛绒披肩,随意搭在光裸的肩膀上,捞过手机向外走去。
“成年人总需要一些时间消化感情,芮克先生,你的影片里也该有角色的单人剧目吧。”
“说的也是。”
芮克支着下巴,望着走到门口的你。那道令人流连的背影正在暖橘色灯光下散出朦胧的光晕,让他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更为合适的场地。
不知为何,他有点想喝杯酒了。
……
贵宾层的走廊也像是高星级的酒店一样,环绕着偌大的拍卖会场,向外是可透视的曲面窗,能够将夜晚幕布上的一切繁星都收入眼中。
恍若整个人身处在银河之下,梦幻得令人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片羽踩着脚下柔软的地毯,望着倒挂的海洋,无垠无限的星空让人忽然感到了一阵迷茫。
只是因为一个俗常的问题。
人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对于她来说,失去记忆后的一切,都不存在任何意义。
生命的活动是在贯彻记忆的使命,思维和大脑指使着人的身体做出合乎逻辑的行为,以符合人的期望与信念。
可她忘记了那些,于是自那时起,做的所有事情都完全改变了意义,就像是人走在路上忽然迷失了一刻,然后走到了错误的路口。
前方都是迷雾,看不到路是否正确,却也无法回头。
因此,忘记这些……是会让人变得不幸的。
她这么想着,注意力漫无目的地四散分离。
当一个人过于在意脑海中的事情,对外在世界的触摸就变得毫不在意。
所以,片羽也没注意到她即将踩到一枚骰子上。
“小心!”
身体失衡的感受和一道略显焦急的女声同时响起来,可惜这个星球的重力更加实在,她来不及注意就向前扑了过去。
只不过,下一刻,她并没有如她所料地用脸去品鉴这里的地毯究竟是什么品质,反而撞上了一个人的胸口。
一只手臂很快环过来,扶住了她的肩膀,与此同时,自头顶上也流淌下来一句温和悦耳的声音。
“没事吧,小姐?”
片羽抬起头,看到一对十分漂亮,蓝紫相间的眼眸,它们正描画在一张俊美出色的容颜上,展露着令人难忘的光彩。
这个金发的男人,这张令人难忘的容貌,这双漂亮的眼眸,这支单独的耳坠……以及潜藏在他左侧衣领里,刻在脖颈的皮肤上的黑色印记。
熟悉……很熟悉,她一定在哪里见过,而且不止一次,甚至应该见过他幼时的模样,那个小小的男孩子。
但她就是记不起来,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又发生了什么。
“……小姐,我很荣幸能在第一次接触时就得到您的青睐,不过……还请您告诉我,您没有受伤,对吗?”
片羽骤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用手捧住他的脸颊。
这是个冒昧的行为,但这个青年似乎脾气很好,非但没有任何见怪,还笑着询问她的脚踝有没有不适。
她放下手,顺势从他怀里出来,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并未感受到任何不适,向他道了声谢之后,又立刻表达了歉意。
也是脱离开他,她才注意到他身旁还有一位女士,是个白色短发,容貌靓丽的女孩,她应当就是方才提醒你的人,便也一并表达了谢意。
“您不必向我道谢,如果不是因为这枚失手从我手里滑落的骰子,您也不会摔倒。”
青年捡起那颗暗绿色的骰子,握在手心,向片羽笑了一下,似乎在表达歉意。
她摇摇头,并不在意。
砂金于是弯了弯眉眼,目光不经意地从手中的骰子上划过,又投向她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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