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同参观了接近内部的地方，听说兹尔拉是即将进入实验室的研究员，这位先生更加热情，并提议如果她最后一年没有太多杂事，可以提前申请进入实验室，早一些接触相关的研究。
兹尔拉很高兴，和他谈了很久，片羽为他们留出交流的空间，在这段时间又接着往前走了走，看到了正在实验室里转动的小型机械烈阳。
“这看起来并不像一个自然星空中会诞生的星辰，对吗？”
“的确，它像是被人创造出来的机械星星。”
她看着这颗被晶莹的蓝色光环层层包裹的行星，蕴藏着一切智慧生命积攒的知识，“但电子蝴蝶也是蝴蝶，都很漂亮。”
话音落下，温和儒雅的声音带着智械特有的波动，再次从你身旁传来。
“您的见解很有趣，女士。”
片羽移开目光，向这位陌生的智械先生看去。
他出现在这个地段，却并未身着实验服，反而穿着一身十分考究妥帖的衣装，像是简化过后的礼服，足够衬托出他的绅士与优雅风度。
只是，他和常见的智械有些不太一样，应该是身份特殊的人。
“刚才我有幸听闻了您和同伴的对话，不得不说，您对一切生命存在的一视同仁很理想化。”
“很理想化？”
他微微颔首，“是的。确切表述，是对于我们的一种理想化。在你与我的实验员沟通时，我感受到一种超越普通生命的平等对待。”
“螺丝咕姆先生，您讲的话有些难懂，就生活在这个寰宇中的人来说，和任何其他生命相处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我不理解您所指向的超越。”
片羽说，“我不比任何存在高出一等，任何存在也不比我高出一等。”
螺丝咕姆先生轻笑一声。
“如女士所言，在真正意义上，并无蝴蝶与鲸鱼的区别。”
这位天才的沟通风格很特别。
片羽向他发问，“我见过的几位智械都偏向于理性，像您这样的顶端存在，按理来说应该更加理性，但您似乎更喜欢生动的比喻。”
“诚然，这来自我所沉迷的感性的存在，一种本初的无机生命不曾拥有之物，打动人心的感情。”
原来如此，很令她熟悉的想法。
“我听过这样的故事，往往这种追逐都能够成功。”
“借您吉言，女士，而且我想……”他罕有地停顿一刻，用宽厚温柔地语气继续说道，“我求知的进程已在近期得到了推进。”
有一只蝴蝶，忽然又不突兀地飞进了他的视野，翅膀翩跹地，掀动出了流光的弧度。
……
片羽和螺丝咕姆交谈了一段时间，又应他的请求互换了信标地址，等到这位天才因为事情需要离开之后，她看向从刚才起就缩在角落的兹尔拉。
“兹尔拉，你在做什么，刚才的那位前辈呢？”
“……”
她好像说了什么，片羽没有听清楚，待凑近之后才听到她在念叨——
“螺丝咕姆先生……真的是螺丝咕姆先生，呜呜呜呜，我竟然有幸在这里见到他，离得这么近……”
闻言，片羽不禁笑道，“你今后加入这个实验室，参与螺丝咕姆先生的实验之后，一定能见到他更多次的。”
“嗯嗯……我激动得想哭……片羽，我看到你和螺丝咕姆先生说话了，你运气真好，我也想和他说……刚才的那位前辈，他看到螺丝咕姆先生之后就溜了。”
可能像是研究员看到自己导师之后逃跑一样，不过他也说了，螺丝咕姆先生其实为人很好，在天才俱乐部里，他是最平易近人的一个。
她握握拳头，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鼓励，精神高昂，“我一定要更努力才行！”
……
在游览过实验室之后，兹尔拉带片羽去了其他地方，一些本地人才知道的有趣之地，还品尝了汽水味的机油和机油味的汽水。
临近夜晚时分，漂亮的蓝紫色光晕将天幕渲染成梦幻的模样，片羽才结束今日的旅行，与兹尔拉分手告别。
待她回到住处，一打开酒店房间的门，通讯器就从屋内飞过来。
“螺丝星的建筑很适合构成机械迷宫，将无数无机生命与有机生命囚困起来，让他们就生命这一恒古的话题展开争斗。”
“这个故事很有趣，过去的记忆中也确有其事，由帝皇鲁珀特引起的战争中，反有机生命的……”
这个家伙一边喋喋不休，一边跟随着片羽的行动转悠，又飞到她的手机屏幕上看着上面的消息。
“啊……那个无机生命的天才，螺丝咕姆。”
芮克的话语有点意味不明。
片羽：“你似乎对他颇有微词？”
“哦？恰恰相反，我对他很好奇，在经历过帝皇大战之后出现的，令有机与无机和平共处的一个存在，似乎探索着无机生命的另一个未来，并打开了机械智能新的大门。”
他看待世界上的绝大多数故事时，表现出来的态度都是作壁上观，无比冷静理智地评价着剧情，然后浅谈后续。
“当他完成了自己的研究之后，你觉得他会在未来变成什么样呢？成为下一个更为恐怖的帝皇，亦或是……”
“我觉得这个更合适你。”
他话题改得令人猝不及防。
片羽看着通讯器小触角指向的那个睡衣，是芮克买的，但他通常不把它当做睡衣来对待。
“我不记得我有带这件……”她停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觉得芮克有些毛病了，“你给我收进来的？”
“芮克先生在这种小事上还是少操心一些为好。”
她过去合上衣柜门，把通讯器拉走了，芮克也从善如流地进入了下一个话题，“明天的行程添上我的出场如何？”
“你明天不忙了？”
“我倒是不介意连续拍摄，可惜演员们恐怕没办法连轴转。”
瞧瞧模因生命的好处。
……
片羽通常不会拒绝他，于是就在第二天把他……或者说他连接的那个可移动型便携通讯器带上了。
可能这就是新一代的电子男友的剧目吧，只不过，他的陪伴除了给人增加多余的烦恼之外，似乎起不到更多的作用。
“这里特别适合拍照，我们合个照发在网上吧！”
在齿轮喷泉，兹尔拉热情地向她发出邀请，两个人一起拍了好几张照片，正在认真挑选的时候，一个通讯器特别主动地凑了过来。
“不行，构图太差劲了，不足以完全将背景与我的女主角融合起来，场景也是记录的一部分，这张重新拍。”
“不不不，这张的广角镜头焦距太小了，不符合姆荣构图理论，角度也不够完美，Pass。”
“色彩失真，以及，拍照时不要手抖，这种混乱的模糊不清除了损伤欣赏者的眼睛之外，不会产生任何出色的效果。”
“你的服装和这次的背景不够相称，太过突兀，色彩的选择需要考虑……”
兹尔拉被锐利的言论批评得满头大汗，哦不，智械不会出汗，她是脑子要宕机了。
作为一位智械，她比有机人类更容易察觉周遭场景中良好的角度，图形和结构以及各类色彩，从而选定更赏心悦目的构图成片。
而且，她也不是第一次拍照了，之前发到网上，有不少人给她点赞说她拍得很好看呢！
她反反复复看了这么多次，觉得拍得挺好看的呀，哪有这么多毛病？
这人肯定是在挑事！
兹尔拉心里狠狠吐槽，但在片羽面前，她还想留下出色的第一印象，只能憋着一口气，保持着良好的教养平静微笑。
“芮克先生，你太过苛责了，我们并非专业人士，而这也仅仅是游玩途中记录风景的照片，不需要拍得多么精美。”
“况且……”
片羽从兹尔拉手中接过手机，看着屏幕上的画面，笑容与泉水折射出的光芒一样亮眼灿烂。
“这种在满怀游玩时的乐趣与喜悦，并非来自理性调整过参数和角度的照片，也有独一份的美丽之处。”
照片上略微模糊的线条与经过水珠折射过后的光晕给她们镀上了一层轻盈的星纱，朦胧之中可见两个人的面容与背后漂亮的景色，像一副梦幻的图画。
“这种漂亮可不是认真拍摄能轻松得到的。”
通讯器飞到了她的身旁，和她一起看着这个照片。
片刻后，芮克忽然笑了起来，“你说得对，亲爱的，再精心打造的剧情结构也比不过现实之中人们偶然碰撞出的火花。”
“这种照片承载的记忆，的确十分宝贵。”
“抱歉，这位女士。”
他冲着兹尔拉说，又转向片羽，提出一个他认为相当不错的意见。
“不过我想，下一次是不是应该与你一同外出呢，这样一来，既能够完全呈现出你的耀眼和夺目，还能够留下足够精彩的记忆。”
“嗯，我随意。”
片羽解决好他的聒噪问题，重新回过头来和兹尔拉一起选择合适的照片，却发现她呆呆的。
注意到她疑惑的目光，兹尔拉骤然回过神来，先偷偷摸摸地瞧了瞧飘在一边的通讯器，随后凑近她，用最小的声音表达了最大的激动。
“芮克先生！是我知道的那个芮克先生吗！！！”
“那个大导演！？那个名震寰宇的大导演？！”
她的声音因为太过压低又太过激动，调都高了不少，足以听出她的兴奋。
“我特别喜欢他拍摄的《明亚特之夜》！刷了五六遍了已经，简直是经典中的经典！”
“我，我我我……”
如果是芮克先生质疑她拍照的问题，她完全可以接受呀！
怪不得呢，以他的审美，她肯定是超级业余的！
那……
嗯？
不对，等一下……刚才芮克先生叫片羽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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