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式星系17,于虫群包围突破无望下,启动自毁程序。
真空的宇宙,除了电子的通讯,无法传导任何声音。
虚数粒子打向通讯器,留下了这颗星球,最后的声音。
军队沉默的悬在宇宙中,以目为礼,向这颗星球,致意格拉默帝国崇高的敬意。
虫群消失了。
一轮红巨星,浮在空寂无声的宇宙中。
流萤看着那颗被高能虚数粒子坍塌的星球。
红巨星沉默的回应着她的目光。
三分钟前,上面的人还在寄希望于铁骑,渴望着回家的路。
卫式17,宜居星系,在虫群包围的第一时间,将所有有生力量转移到后方星系,原星系成为抵抗虫群向后方侵蚀的围墙。
而现在,红巨星将照耀着家的方向,成为后方星系在夜晚抬头望向宇宙时,一颗微闪的星辰。
他们,
回不去家了。
流萤是第一次,直面虫群的恐怖,而这之后,是无数个卫式17。
安比卡尔星,受虫群污染严重,污染量触发自爆程序临界值,程序将巨量核武器投入地核引爆,整个星球成为陨石带。
纳其匹支星球,位于虫群入侵默法都星系的路线上,星球发展迟缓,无法抵抗虫群污染,成功同化为虫群星球,被女皇下命彻底摧毁,成为死星。
默法都星系58号,中央星球,被繁育令使入侵,整个星系全部污染,走投无路下,剩余人类残党向全部星球地核引入星核并引爆,巨量能量使整个星系坍塌成为黑洞。
……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越来越多,向卫式17一样,撑不到格拉默来到,选择自毁。
直到,命运的巨锤,终于落到了格拉默本身。
当人们昼然发现,铁骑与虫群是如此的相似时,才顿悟了繁育不只是虫群的恐怖,更是概念的污染,停止,是被虫群吞没,继续,是被繁育同化。
两难的境地。
不过这些跟流萤并无多少关系。
她只是一把刀,刀只会担心自己生锈,而不会计较握住刀柄的是谁。
但,她为什么要杀虫群?
她不知道。
或许是基因中的命令。
政变对铁骑的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女皇被大收权,只保留部分军事权,虽然女皇在铁骑心目中的地位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但到底是只有部分军权,而新的机构并没有建立完全,就在这时候,命运终于落下了。
格拉默星前边还有一颗星球,作为预警星,而正是在这种混乱时刻,虫群污染了预警星。
铁骑大部队派去清理预警星,流萤也跟着前往。
她就在这颗星球上,亲眼目睹了母星的毁灭。
伙伴都被虫群“吃”了,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
向母星的请求支援信息早已发出,却直到部队濒临全灭也无人应答。
“请求……支援……”高强度的作战透支了她的生命力。
无人应答。
“呲……呲……”
“虫群……污染……后方……无法支援……”嘈杂的杂音将人的声音扭曲成诡异的电流,伴着虫群振翅的声音。
她的血液瞬间凉透身体。
机甲的脖子连接处的一些零件坏了,动起来咔哒咔哒的响。
机甲艰难的抬头,看向母星。
虫群的包围在逐渐变厚。
为什么?她从出生起就一直被猎杀虫群的告诫而僵硬的大脑,终于为自己而开始转动。
为什么?人类要与星神对抗?
“不惜一切代价,与虫群抵抗到底。”女皇的遗命下达到仅剩的铁骑精神中。
原本已经透支的仅剩的几个战友突然从废墟上爬起来,朝虫群奔去。
第一次,她违抗了女皇的命令。
不出意外,战友们死了,她成为了最后的铁骑。
迟到的帮助终于来了。
宇宙中传来琥珀王巨锤落下的震动。
她站在荒星上,看着母星被琥珀王在杀死繁育星神时溢出的一丝微不足道的星神力量撕成碎片,再也拼不回来。
力量迅速漫到荒星上。
她思考,她质疑。
人类的力量在星神目前不过沧海一粟,却为何执着于螳臂当车?
如果只有星神可以杀死星神,那么他们,那些星系星球的牺牲,到底算什么?
时间好像瞬间按下了定格键,断裂的荒星地幔行走的是那么慢。
武器,终于开始了独立的思考。
猩猩抬头望向了宇宙。
从这一刻起,武器进化成了“人”。
她没死。
在最后一刻,她违背了基因中的“牺牲”禁令,第一次,自愿而非服从命令的打开机甲。
女皇的命令对铁骑是无法抗拒的东西,执行命令就像饿了要吃饭一样,是不能违背的本能。
克隆人的基因缺陷让他们无法长时间呆在空气中,机甲对他们来说与其是武器,倒不如说是维持生命的药物。
她违背了生命,她启动了机甲,她想活下去。
她想知道一个问题。
我们,他们,女皇,格拉默,卫式17,默法都……所有为抵抗虫群而做出的所有牺牲,在浩大的星神面前,到底有什么意义?
或者,明明知道牺牲并无法阻挡虫群,却为何仍然一往无前?
生命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她听到宇宙回荡着渺渺的声音,无数生灵在其中欢呼。
她看到一束微光,透过重云,与她对视,一束新生的枝芽,破荒土而生。
久做漂泊之势,险忘新灵之生。
宇宙无边的黑暗,模糊了她对时间的所有概念,直到新生灵的意识,发出了第一声哭泣。
“格……拉……默……”熟悉而陌生的机械音,在无人控制下,发出了自我意识下的第一声。
她看向机甲面板。
“格……拉……默”熟练了一些。
“你是?”她询问。
“……萨姆。”
她愣住了。
她想起来了。
铁骑并非完全由人类操控,而是每台都链接了一个总智能ai,一来可以精准统计每台机甲的去向与检修,二来做为医疗仓可以随时检测他们的身体状况,并进行医疗上的调整,三来可以辅助克隆人的工作,因为基因缺陷,他们无法长时间工作,当他们休眠时机甲将统一由ai控制做一些相对简单的工作。
她猜测这就是那个总智能ai。
“暂接控智能ai?”她努力回想着曾经他们对这个ai的称呼,很可惜,她这时才恍然惊觉,ai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工具。
“……萨姆。”ai执着的强调自己的名字。
“好,萨姆。”太怪了,一本正经的叫自己的医疗仓的名字。
“系统整理进度50%……70%……90%……100%,整理完毕,呼叫主服务器,呼叫失败,主服务器资料转移完毕,萨姆,将暂时接控本机甲回返格拉默。”
“等等等等!”她急忙叫停了ai的行动,“你在干什么?”
“启动‘复苏计划’抵抗繁育。”ai回应到。
可是,繁育已经死了。
“可是,繁育已经死了。”她说。
“系统接收指令,正在分析……分析失败。”
“等一下,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她想先验证她的猜测。
“主服务器受破坏,数据转移到所有分服务器端。”
她猜对了,萨姆是总部在毁灭之前,将ai链接到所有萨姆上,以保证只要还有一个萨姆存在,总部可以借此东山再起。
可惜,她是最后一个铁骑了,而且她也没有复活格拉默的打算,格拉默也无法再复活。
“格拉默已经被星神撕成碎星带了。”她说出冰冷的真相,“你作为ai,不可能不知道。”
“正在分析……警报!警报!底层逻辑冲突!”
“……”她明白了。
做为ai,萨姆的底层代码,或者说,基因中就镌刻了所有行动皆建立在为了格拉默的基础上,但ai的理性又让他明白格拉默已经绝无复生的希望了,而之所以仍然坚持复生格拉默,是理性最终臣服于基因的结果。
和曾经的她是如此相似。
明明害怕死亡,这是所有生物本能的恐惧,却仍然在基因中牺牲的命令下冲向毫无意义的死亡。
萨姆是曾经的她,她是进化的萨姆。
她从两人的对话看得出来,萨姆已经初步具备了自我意识,开始摆脱机械式的回应,坚持自己的名字不是ai而是萨姆,但仍然无法突破基因的控制。
这是新生的意识,是格拉默遗留给她幸存的女儿,最后的遗产。
一个懵懂的、才出生的,弟弟。
国灭的感觉,终于姗姗来迟的落到了她的头上。
她没有家了,她回不去家了。
武器或许不会计较国家的存在与灭亡,但“人”会。
随着萨姆的诞生,她终于从武器,变成了“人”。
武器不会关心意义的存在,而“人”会。
她依稀想起当年,在浩大的虫群包围下,她听到了卫式17上传来的,模糊的声音,现在,那声音隔着厚重的时间,终于清晰起来。
“为了自由意志。”
人与其他生物的最大不同,便是人存在自由意志,自由意志,本就是违背本能的出现。
她突然抱住面板,像抱住萨姆,这个新生的自由意志。
“格拉默已经消失了。”她的脸上流下泪水。
ai意外的安静下来。
“我们俩个就是格拉默曾经存在的唯一证据,我知道你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我们两个,都是从武器向‘人’而行走,但我们的母亲,没能见证我们的诞生。”
“我曾向宇宙叩问,生命为何而存在,但无人应答,于是我缄默,直到你的诞生。”
她抚摸面板,像轻抚幼俤的后背。
“我将带领你,直到你明白自由意志的意义,也寻找着我未解决的问题的答案。”
“我的,弟弟。”
ai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机械音,她感觉到机甲的手臂在没有她控制下抬起,抱住了自己。
宇宙中,一对失母的姐弟紧紧抱住对方,对方就是自己仍然存在的最后的见证。
女人放下杯子,看向窗外。
一束萤光,飘浮于空洞的宇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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