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
甘蓝双手牢牢抓住岩壁上的石头，用力往上攀登。不得不说，猴子四肢修长，天生擅长干这个。
反正已经当一年猴子了，她也没多矫情，该擅长的地方从不藏着掩着，尽情使用。
……呼。
越过最难的高峰后，甘蓝总算找到了地方。
一处冒着白汽的小温泉。
【恕我直言，您千辛万苦四处攀爬，寻找了这么久，就为了泡这一处平平无奇的温泉？】
甘蓝反驳J：“不，这是一处从未有其他脏猴子泡过，很干净很热乎的温泉。”
一想到这里，甘蓝的眼神充斥着痛苦跟绝望。
她，已经一年零二十一天没洗过澡了，全身滂臭，不知道那见鬼的虱子在她身上繁衍生息了多少代。
毫无疑问，搞个人清洁这事必须排在第一位，比复仇还重要。
【您以前也倒霉过，怎么没见你这么洁癖。比如，某次，随机降临到全是鼻涕虫的星球，某次，被某变形异次生物变成一只猫咪，还被狗撵得上蹿下跳，还有某次，掉进了腥臭蛇窟……】
“停！首先，大部分时间我保持了人类的理智，拥有人类的尊严。其次，被恶心的时间很短，往往很快就解决了。最后，我正泡澡呢，你要继续耳边哔哔，我就要使出终极手段了……”
J的机械音莫名停顿了一下，飞快认错：【……抱歉，我这就闭嘴。】
“晚了！”
甘蓝清了清嗓子，声调抑扬顿挫：“你知道我为什么一流血就会变成猴吗？”
J原本不想搭理，但是，这问题实在是太容易引诱智械回答了，【因为原始博士的病毒通过血液更容易传播？】
“错，是因为我的名字叫甘蓝。”
【？】
“你看，我名字里有蓝。而鲎是一种古老的蓝血生物，所以一流血就变鲎。猴与鲎谐音，令人忍俊不禁。”
【您好，恭喜您获得0.0125单位欢愉能量。】
一板一眼播报完后，J0729的机械音里充斥着无尽疲惫。
【甘蓝，恕我再再再次直言，您讲的冷笑话并不好笑。每次您试图用这种方式获得欢愉能量后，我的CPU运行速度将减缓0.0029秒，持续29.73秒才能恢复正常。】
甘蓝：“挺好的，你可以当成一种神经元按摩，J。”
……
花了整整两个系统时的打理后，甘蓝从舒适的温泉里冒出头，甩干净水。
果然，洗完后，毛发柔顺，白白净净，清爽了很多。
该干正事了。
她拿起路上摘取的芭蕉叶、苇草，取其中一张较大的芭蕉叶摊开，放温泉旁边的大石头上。
然后用削好的木笔往上边画线条。
一分钟不到，一件画得歪歪扭扭的草裙设计图出炉。
甘蓝打开她的外挂【万能合成机】。
选取，‘苇草’ ‘芭蕉叶设计图’，支付一点均衡值。
合成。
很快，她手上凭空就出现了一条坚韧、柔软，普通刀枪不入的草裙。
“我的审美真不错。”
甘蓝捧着裙子自顾自欣赏了一会儿后，穿着防御力和颜值兼具的草裙，在山崖高处矗立，远眺。
猎猎山风吹起浅绿色裙摆，一派绝顶高手风范，搁猩球崛起大片里，这就是关键镜头。
J0729无力吐槽：【万能合成机实在是承受了太多，它要是会说话，一定跟刀塘朗星球那位著名歌星的专属调音师有共同语言。】
“刀塘朗星球？我记得那只有一位闻名银河的‘歌星’，它好像是一只蟋蟀。”
【对啊，所以说调音师厉害，居然有这个能力将虫子的嗡鸣调成悦耳的乐章。】
甘蓝沉思。
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J0729的回路芯片停滞了好一会儿。它反思，是不是最近向人性部分方向进化过于活跃，以至于讽刺能力上升，没有把握尺度，让甘蓝伤心了。
【抱歉……如果您觉得——】
甘蓝俩爪子一拍，忽然满脸兴奋。
“J，你说，我要是采集这个猩球所有猴子的喧闹声，跟原始博士的脑袋合成在一起，你猜，会变成什么？”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J的机械音迷茫了一会儿，才响起：【会变成，博士牌猿类物种科普音牒？】
“不，是一袋会猴子尖叫的垃圾。”
甘蓝煞有介事：“J，你看啊，我平时拿垃圾来解锁试验‘万能合成机’配方的时候，垃圾往往是主角地位。
一袋垃圾跟熟鸡腿合成，得到鸡腿香味的垃圾。跟黄金合成后，就是闪着金光的垃圾。”
“所以，像‘原始博士脑袋’这种垃圾，跟猴子尖啸合成，也只会得到一袋会猴子尖叫的垃圾。”
J0729：……
甘蓝等了一会儿：咦，怎么没听到欢愉值增加的播报？
J0729：【……据我所知，隐晦的辱骂仇人，除了不会被消音外，并不能给您带来能量值。】
“哦。”甘蓝一脸无辜，“我以为我在开发新式笑话。”
J0729：……
讲笑话一旦用上‘开发’这词，就不太妙吧。
据说有幽默天赋的人，一张口就是欢愉，说笑简直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而甘蓝，以它相处了这么多年的经验来评价。
它能说，甘蓝别再走这个赛道了吗？
J0729被硬控的次数多了，很想变成全自动检测关键字胶布。
只要这个没有幽默天赋的家伙试图靠冷笑话捞取欢愉值，它能立即物理封住人嘴巴。
可惜，它现在只有半个巴掌大小。
别说封人嘴巴这样的高难度动作，对方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控——
甘蓝一只手往左边某个光点随手一捞，一只缀着流苏的空心球笼出现在手心。
它就是J0729。
网状镂空的金属球，暗哑无光。镂空球下，一节节细段金属缀成10厘米长的穗子，穗条间偶尔有规律地撞击，隐秘而无声地接发各种信息。
镂空球里烟雾缭绕，不细看根本看不清里边藏着什么。
但甘蓝看得很清楚，里头禁锢的就是造成她不停进行时间穿梭的‘奇物’——混沌骰子。
哦，对了，不能说是禁锢，没有任何一个有机生物或者无机生物能禁锢这个奇物。
甘蓝早已忘记是她是什么时候接触到馄饨骰子，也不记J0729是什么时候出现，做了她跟骰子之间的沟通人。
反正这么多年来，她、混沌骰子、J0729、还有沉默的万能合成机四个纠缠在一起，再也摆脱不掉彼此。
甘蓝将镂空络子挂在草裙带上。
走吧，当诱饵去。
师加罗Ⅳ号星球被病毒毁灭前，是个往能源方向发展，逐步点亮科技树的发展中星球。
走进城市内圈后，到处可见失去电量支撑，暗淡的广告牌，突然失控导致能源爆炸的楼厦，街道上各式各样的代步车杂乱摆放。
甘蓝溜达了一圈，运气好，找到了一辆完好的燃油式古董车。
“呜呜呜——砰、砰——砰！！”
【甘蓝！虽然我颇为赞赏您的学习精神但是在接触某新知识并运用它之前您是不是应该先模拟一下——】
一辆银白色古董车引擎响起，划破安静的城市后，忽然歪歪扭扭飞速冲向前方，沿途撞飞废弃的路灯、蒙尘的电话小红亭、乱放的汽车后，终于不再满足这种低级障碍挑战，勇敢地朝着高大的写字楼墙壁冲过去。
“安心，J。”
甘蓝在简陋的面板上一通乱按，险而又险地在双方报废前停掉火。
“别激动，J，这个星球的文字符号略显抽象，我得多试验几下，才能搞懂。”
一个人……哦不一只猴子手里握着方向盘，不熟练地开着车子在废墟城市里乱转。
……像拾荒者。
在巨大而寂静的垃圾场里寻宝。
“嘿，瞧瞧，让我看见了什么。”甘蓝推开一扇已经冒出绿叶子的原高级木门，大摇大摆走了进去，抽出墙上挂着的纸巾盒，随手擦干净餐台前高凳子的灰尘，坐上去，自然开口，“一杯咖啡，谢谢。”
当然，没有任何人回应。
餐桌上的咖啡杯横放，杯口一滩褐色的污渍干硬，顽固地黏在餐台上。
污渍里还封印着几根不属于人类的黑色卷毛发。
“没人服务我的话，那我不客气了。”
……很久没有吃过霸王餐了。
甘蓝打了个哈欠，踩着餐台，单手一撑，跳进了咖啡馆后厨，一顿翻翻找找，很快找到了两袋真空密封良好的咖啡豆。
她借走了咖啡机，又从车上搬来借走的燃油发电机。
一个系统时后，甘蓝手持咖啡杯，小汤匙微微搅拌，袅袅香味升起。
“爽！”
某隐秘实验室。
一只带着电橡胶手套的手飞速按下数个按键，滴滴两声之后，隐藏墙壁裂开，数盏灯一并点亮，照亮眼前的走廊。
走廊深处的房间里，五六个身穿连体实验服的科员正戴着耳机聚精会神盯着前方。
那里，无数块电子屏不断播放，整个星球各个角落里的猴子们一举一动全都汇聚于此。
“就是一只会喝咖啡的猴子而已，有什么稀奇的，值得你们专门报告给我吗？”
“科长，这不稀奇。您看，这是一只会用使用咖啡机煮咖啡的猴子。”
科长扫了一眼大屏幕，不以为意。
“这是一种咖啡因上瘾行为模式。就跟酒精上瘾，猴子们从此学会了酿酒一样。你要是有点生物学常识就知道，多巴胺造成的‘奖赏系统’足以促使动物们学会这种简单的行为模式。”
“但是它会开车，会用发电机，运行咖啡机，售货机，连吃带喝，一连半个月了，行为操作特别熟练。”
“模仿。”科长以一种熟稔的口吻说，“一定是模仿，你找找看，肯定有哪块电子屏还运行着，正播放前人类的日常生活。它不小心学到了。”
“科长，那如果，它正在试图造火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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