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公司员工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大多会关注通缉榜。波提欧这个名字在通缉榜上的地位近乎江湖传说，哪个刚入职的公司员工没听过他制造的恐怖传闻？
故而这个名字一出，本来还存了点看热闹心思的员工们立刻散开。
好奇的也离得远远的，惜命的人更是早已悄悄离场。
之前被喝了酒的新人职工看到眼熟的身影，下意识迈出一步，被同事赶忙拽走。
波提欧身边很快腾出一大片空，体积最大的物品也不过是一些半人高的装饰柱。
这种毫无掩体的状态是纯粹的靶子。若有选择，波提欧肯定会朝四周扔一排火箭炮，然后借烟雾和爆炸的掩护离开。
但此时他连挪动手指都十分费劲，身上每一个金属零件都在这突如其来的陷阱中暂时背叛了他，他现在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可能只有……打嘴炮。
波提欧微微转动脖子，一边感受着肢体的麻钝，一边说话：“你们这什么干扰器还挺好用的，以前都没听过。不会是专门给我研究的吧？”
奥斯瓦尔多很有心情地回话：“并非如此，只是之前一直没有用上的场合，很多参数也没法实际测试。今天实在是机会难得，我还怕你不给面子。”
波提欧冷笑了一声：“能做出用仿生人代替自己公开讲话这种事，我还以为施耐德总管早就不在乎面子了？”
“树大招风，我身处的位置要是不小心点，这颗脑袋可等不到今天你来取。”
奥斯瓦尔多依然耐心回应着。
波提欧却没有这个扯皮的耐心了。
他讲垃圾话本是为了拖延时间，等一个恢复少许行动力的机会。
但他脖子以下的知觉迟迟没有变化，奥斯瓦尔多也不着急派人来控制住他，波提欧不得不怀疑这个效果在不打断的时候，会一直持续下去。
既然拖时间很难起到作用，那么该来的就快点来，他也不想一直在这里被当成猴子观赏。
“所以你现在又在等什么？不会要我一直在傻这站着吧？”
“反正也落到你们手里了，要杀要剐就干脆点。”波提欧扬声道，“你自己不敢下来，那就派人来。还是说你手下都是和你一样的胆小鬼，甚至不敢靠近一点？”
“那也别浪费时间了，你索性关了这什么抑制器，我还能帮你清理清理手底下的废物。”
“不用激将我。”奥斯瓦尔多语气平和。
“漫长的等待当然是为了迎接今天这场宴会真正的主人。我刚刚已经催过了，想必你不会再煎熬很久……”
他的声音忽然拖长，似乎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
扬声器安静了片刻，很快奥斯瓦尔多继续道：“啊，多么凑巧……刚说起呢，我们的主角就到了。”
……
赫迈雅越靠近宴会厅，越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心头升起。
她甚至很想遵循欧迪恩开始的建议，找个借口拖着不去参宴。但理智告诉她这实在是个荒诞的做法，何况提出建议的欧迪恩本人在父亲的电话响起之后也不再说话，甚至中途找了个理由直接离开。
通往宴会厅的走廊一片寂静，平时早已熟悉的布置少了人气，即使光照充足，也无端有股阴森的气氛。
她的心跳莫名开始加快，脚步却被驱使着一刻不停，很快来到宴会厅的大门外。
即使门缝中已经透出宴会厅中的灯光，一门之隔的地方依然安静得可怕。
她在门前止步，伸手搭在门上凸起的装饰带上。
寂静之中，她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恍惚的耳鸣。
“在犹豫什么，我亲爱的？”
奥斯瓦尔多的声音忽然响起，将她拉回现实。
是她的错觉吗，她竟然觉得父亲的声音同时来自自己的终端与那道门缝？
赫迈雅摇了摇头，甩掉多余的想法，上前推开大门。
门扉缓缓打开。宴会厅内狼藉一片，长桌旁歪七竖八地横着员工们紧急撤离时带倒的椅子。撞翻在地的酒水挥发出过于浓郁的气味，熏得人头脑发晕。
这里确实曾开过一场宴会，但参与者不知为何都撤离了。
不对，还有一个。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这片狼藉的中央，微垂着头站在原地的男人身上。
看制服他也是员工，但她总觉得有些别样的熟悉。
既想靠近，又抗拒靠近。
“上前看看吧，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扬声器中传出奥斯瓦尔多的声音。
赫迈雅慢慢靠近。
这人的脸随着她绕过长桌靠近逐渐展露。
但没等赫迈雅彻底转到正面，只是靠近到数米内，她的头嗡的一下，先一步疼了起来。
“什么东西……”
头疼得快要裂开，赫迈雅抬起手腕，想使用终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进行扫描，却发现终端已经黑屏。
“啊，看来神经脉冲干扰器对场内的其他高科技产品也会产生一定影响。”奥斯瓦尔多不在意地道。
“父亲？你在哪里？”被单向监控的感觉并不舒服，赫迈雅分出一点精神，抬头寻找。
或许是觉得尘埃落定，天花板上一块普通的装饰板忽然变得透明。奥斯瓦尔多站在其中，身后半步还站着今天格外沉默的欧迪恩。
“父亲，你为什么——”
“好了，好了。这种不重要的事之后再说。把注意力放到该去的地方。”奥斯瓦尔多道。
“现在，转身。你身旁这位是入侵宴会现场被抓住的通缉榜榜首，不过别担心，他已经被控制住了，现在伤害不了你。”
“你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拿出他腰间那把枪，对准他的眉心，然后扣动扳机。”
赫迈雅忍着越来越剧烈的头痛，皱起眉头：“既然是通缉犯，那么交由防卫部的人处理就好，没必要——”
“亲爱的，拿走他的枪，对准他的眉心，扣动扳机。”奥斯瓦尔多温和但不容置疑地打断。
“我希望你这么做。你之前也亲手处理过叛徒，有动手的勇气和决心，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奥斯瓦尔多魔咒般的声音中，赫迈雅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她向“惊喜”的方向迈步，明明是毫无障碍的平地，她却觉得像是逆着巨浪行走，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她按住自己的额角，像是进行了一场漫长的跋涉，终于跨过短短几米的距离，在“惊喜”面前站定。
因为疼痛而模糊的视线里，映出一双灼人的眼睛。
“很好，继续。”扬声器嗡嗡地传来指令。
“赫迈雅。”与此同时，一直沉默的波提欧终于吐出在唇齿间盘桓已久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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