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百灵沉寂了不少,一改从前欢快活泼的样子,总是无精打采的,提不起精神。以往她总是喊着这个哥哥喊着那个哥哥,蹦蹦跳跳的和人家说笑。达班的夜晚往常总少不了她的歌声,现在沈星根本不见她露面,即使露面了,也只是草草吃罢饭就离席,鲜少逗留。
已经约莫半个月过去了,联姻的事情最终还是没个定论结果。沈星跑车回来,撞见百灵懒洋洋的趴在栏杆边,不只从哪揪的草叶,抓在手里摆弄,两眼无神,不知道盯着什么在发呆。
沈星看着她孤单的背影,眼前隐约浮现起他初见百灵时的情景。那会儿这个姑娘长发如瀑,姿容靓丽,一眼瞧过去就知道她从小被家里人宠到大,天真烂漫又有些刁蛮任性。如今那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不见踪影,连脸上的笑也少见,沈星想着,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儿。他犹豫再三,还是大步走了过去,和百灵打了招呼,一起趴在了栏杆边。
百灵懒懒的抬起头看他一眼,强行扯出一个友好地笑。没有驱赶他,但也没有要和他分享的意思。
沈星没有见怪。这可比他初识百灵时的态度友好多了。他也不嫌尴尬,没话找话的和她硬聊。百灵起初依旧发呆,听他自说自话一般的唠了一会儿后,略有兴致的转头来看了一会儿。沈星刚有点成就感,她好像又失了兴致,继续两眼空空的发呆。
“......你还在发愁呢?”沈星最后实在没忍住,脱口而出,“还在想但拓呢?”
百灵倒是罕见的没有来脾气,她只是稍显惊讶的看了沈星一眼,笑问他:
“你哪样看出我在发愁?”
沈星无奈:“你这会儿都叹了多少口气了啊……好姐姐,你到底怎么了,别光一个人愁眉苦脸的,你倒是说说呀。”
他顿了顿,试探的问:“因为联姻.......和拓子哥的事吗?”
百灵意味不明的笑笑,睨了他一眼:“是,也不是。”
沈星正纳闷,什么叫是也不是,只见百灵自嘲笑笑,自己解释了起来:
“我还以为我自己瞒的挺好的噶......莫想到连你都能看出来我想的哪样事。拓子哥.......他又不傻,他那样聪明,他哪样能不晓得噻……”
百灵苦苦地笑了笑:“他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装傻。”
“我都不晓得,我这样和他绕,这样和他耗,有没有得意义。又觉得自己窝囊废,想要快刀斩乱麻,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来个干脆。又舍不得......总想着,再试一试嘛,再磨一磨他。拓子哥最心疼我了,他万一......万一......”
多情总被无情恼。有时候恨和他是兄妹,局限在这层关系里,进退两难;又庆幸和他是兄妹,天塌下来了,只要这层窗户纸没破,她还可以理所应当的享受他对她的这点好。
百灵隐隐约约能明白但拓为何始终不跨过那一步。她的拓子哥,一个,把自己的命看的十分轻贱的人,看似对身边亲近的人温和关照,却始终带有一种近乎不可挽回的自毁疯狂。尕尕都快上学了,但拓至今婆娘都没寻......为哪样?
因为不敢存任何留恋,所以不敢辜负任何人。
这才是她不甘心的地方。要是但拓对她一丝好感也无,她心服口服,感情的事没人能强求。可偏偏他不是——有些地方对她的好已然已超过兄妹情分。达班上上下下,有目共睹。可是偏偏这家伙钻牛角尖,兜兜转转不敢高攀。画地为牢,作茧自缚。
这种事情,上赶着不是买卖,只能靠时机和靠自己想通。不然谁说都不好使。
“不过我想的也不全是他嘛……一厢情愿的事情,还是少自我感动的好。”百灵呼口气,托着腮,目光怅然。
“我其实主要在想哈......我倒底可以做哪样事?成为哪样的人?”
“我为什么,好像眼下只有嫁人,才是最安全最妥帖的路?为哪样哦?”
“我不敢说我有什么滔天的本事。可是我好歹读完了书,我念完了大学.......我会说中文、会说英文,我能算账、能开车、能打枪......我勉强也算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了,我为哪样,最后只能嫁人嘛?”
百灵无奈摊手嗤笑着,眼底里满是无助茫然。
“我晓得我已经很幸运咯,生在三边坡,能读书识字,甚至作为一个女人能读完大学,还在中国读完大学......三边坡哪个女人敢想啊……或许是我太贪了,竟然还想要自己能做出些什么,挣出条路。但就是这样才不甘心,我分明学了这么些东西,却用不上。”
“要是我没学这么些东西,一个字也不认得,或许我就认了命了……”
“可是三边坡,好像就是这样的。”
不等沈星回答,她自己低低的喃喃自语道。
“别管有多大的本事,女人在三边坡,只能是桌上的菜,很难是上桌的人。”
“艾梭的老婆不就是吗……婚礼还没过去多久呢,说被活埋就被活埋。而恰珀依旧在和艾梭合作。”
“今天姐夫能帮我拒绝毛攀,可我一天不结婚,往后还会有无数个“毛攀”前赴后继。达班能替我拒绝到几时撒?”
“曾经我好天真喔,我以为我就长在三边坡,我肯定能找着法子和这些规矩共生......到现在才晓得,姐夫为哪样那么坚决的要让我留在中国。”百灵苦笑,眼神里波澜闪烁,有点淡淡的伤感:
“三边坡会吞噬每一个人。”
沈星看着她,拧着眉,无言以对。在某种程度上,他和百灵很相似。他们做了共同的选择,留下来,留在三边坡。以为自己能适应,以为自己能接受。可当三边坡最平凡最稀松平常的事情发生在他们眼前,他们却发现三边坡的真实依旧让他们难以忍受。一方面现实和道德底线交火,一方面心里却又舍不下三边坡里珍惜的人和事。
比如,达班。
于是只能甘之如饴的忍着,保持乐观的继续走着。因为希望还没有被全然磨灭,信念和自我都还没有崩塌,所以还能为着一点点珍贵的回忆,痛并快乐的坚持着曾经的决定,为之付出代价。大约因为年轻,也因为天性乐观,所以两个年轻人消极了没多久,心里的苦闷都倒出来后,没多久就迅速振作了起来。
“好啦!莫管哪样,管它嫁不嫁人的!人总不能坐以待毙!”百灵轻快的支起身子,拍了拍沈星,笑眼弯弯,“人闲起就胡思乱想......最起码,我先给自己找点事情干!”
“明天......不,晚上我就去找姐夫说去,我不要在家闲着了。”她也不管沈星,自顾自的和他说着,欣喜的敲定了计划。
“你瞧,话说出来了,脑子清晰了,整个人心情都好了不是?”沈星笑着回她。
沈星也不在意她听没听进去,他只觉得看到百灵又笑起来,心里也由衷跟着高兴。门口但拓开车回来了,她又蹦蹦跳跳的跑着去迎接他。但拓含笑下车,惯常满眼溺爱,揉了揉她的脑袋。沈星遥遥看着,抄着兜,想要“事了拂身去”,院子里那两人瞥到了他,热切的招呼他过来。
“来嘛!”百灵大大咧咧的喊着,毫不客气的使唤他,“我拿着这好多东西,你看见了不晓得来帮我哦!”
“过来嘛阿星,你也有份的撒。”但拓浑厚笑着,叉着腰,爽朗的喊他过来。
“来啦!”
沈星热切的跑过去,笑闹着加入他们之中
越写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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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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