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过后,一号公路尚未通车,两人便只好在这个小镇里闲逛。
“与世隔绝的小镇,因暴雪而无法通行,简直就是侦探小说的完美场景!”沈知怀感慨道,又非要招惹白夏,“你说是不是?”
白夏攥着咖啡杯,随意点了点头。
法国博物馆——好像就在这个方向——
“到时候我就是福尔摩斯,你就是我挚爱的搭档华生。”沈知怀仍在絮絮叨叨,随意晃动的目光忽然落在路牌上,发出一声惊呼。
“这里的路牌,为什么是双语的?!”
白夏攥着沈知怀的胳膊往一边拽,避开小镇内行驶的汽车,又解释道,“这里曾经是法国人的渔场,并且同时建立了医院,因此这种双语习惯一直延续至今。”
“你背着我查过了?”
“当然咯。”白夏朝他挑眉,“昨天晚上我就用维基百科查过了。”
“真是个好学生。”沈知怀嘟囔着,“你以前上学就是这样的好学生吗?”
“起码比你好。”白夏吸了吸鼻子,又把围巾系得更紧些,目光顺着街道看向远处。
“?”
她的语气过分笃定,沈知怀忍不住迟疑地看着白夏的背影,随后快步追过去,伸手抓她的肩膀,“这话什么意思嘛!”
手指没抓住白夏的衣服,却牢牢地揪住她的浅蓝色围巾。径直向前的白夏一个不注意,被自己的围巾勒住喉咙,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勒死我了!”她抱怨着,抽出手拍打沈知怀,“你怎么毛手毛脚的。”
沈知怀也意识到干了坏事,急匆匆地道歉。
白夏晃了晃脑袋,又踮起脚尖,试图让长长的围巾远离地面。
“帮我拿一下咖啡。”她伸出胳膊,对罪魁祸首说道。
哪晓得沈知怀压根儿不理会,直接凑了过去。
白夏的脖子瞬间一空。
罪魁祸首沈知怀试图弥补:他的嘴唇抿得很紧,双手迅速将羊毛围巾折叠了两下,又重新小心翼翼地绕在白夏白皙的脖子上。
于是,白夏也乖乖仰头。
他有一双骆驼般的眼睛,睫毛浓密,眼珠乌黑,像是含了露珠般水汪汪的,时常闪过童真的顽劣。这般顽劣与嬉笑的眼,让白夏忍不住怀疑他的真心。
或许真心不假,但真心却容易泛滥。
“我说你贪图我的美色,你又不肯承认。”沈知怀忽然把视线转过来,硬生生和白夏撞了个正着,眼睛里满是摇摇晃晃的水光,“偷窥我!”
碰上这假模假样的指责,白夏也只好认下。
“嗯,看了。”
沈知怀睁大眼睛,意外于她的承认,却又强撑着镇定。他缩了缩脑袋,用衣领遮住自己微微发烫的面颊,瓮声瓮气道:
“我又没有不让你看,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看我。”
说完这句话,沈知怀瞬间嬉笑起来,手掌插在她热烘烘的头发里,把长发从围巾里捞出来,“嗯,好了。”
白夏轻轻呼出一口气,眸色在日光下泛着金。“光明正大地看是要有代价的。”
“代价是让我做你男朋友?你也不亏。”
“原本只是欣赏美色,你却要我付出真心,怎么不亏?”白夏不再看他,只盯着自己的咖啡杯,须臾一饮而尽,丢进街边的垃圾桶里。
她虽没直视沈知怀,但余光却像监控一般扫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察觉到这明晃晃的试探,沈知怀迟疑了一瞬,眼里闪过些许困惑,随后忽然灵光一闪,三两步走到白夏身边,“我懂了,你是在质疑我的真心!”
“……?”
也没完全说错,但被他点明,白夏难免有些尴尬。
她一言不发地转身走进面前的三层淡蓝色建筑内,佯装专注地逛起博物馆。
“这里曾经是一家医院,但现在改成介绍渔民历史的小场馆。”白夏看了看讲解牌,又跟沈知怀复述。
沈知怀看了看标语,又盯着白夏,表情更是惊讶,“你读得懂法语?”
“学过一些。”白夏勾唇,“所以我说,我是好学生。”
被硬cue的沈知怀尬笑两声,兴趣忽然被一边的蜡像钩了过去,“快来看,好逼真啊!”
的确逼真,甚至有些恐怖谷效应。
黑发黑须的渔民蜷缩在狭窄的木板上,身上裹着羊毛毯,似乎在等待出海或是远洋捕捞,看着格外心酸。
“我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就这么缩在桌肚里,后来是消防员把我救出去的。”
沈知怀忽然说。
“嗯。”白夏笑了,假装是第一次听说,“那你为什么要钻进桌肚里?”
“诶,我们是不是上了同一个高中?”沈知怀总算是做了一回福尔摩斯,不满地戳了戳白夏,“你的反应不对劲!”
怀疑早就出现了。
沈知怀人生到现在唯一一段“差生”经历,就是在南市读高中的那两年,因此听到白夏笃定的戏谑,沈知怀多少有些纳闷。
现在说出这段糟糕往事,白夏的反应依旧平淡,才让他逐渐笃定。
被戳穿了。
白夏勉强点点头,“没错,你猜对了。”
“我就知道!”沈知怀声音忍不住高了点,引起旁人侧目,“你是不是一直都认识我?”
“嗯。”白夏看了看四周,扯扯沈知怀的袖子,哑声道,“你声音小一点!”
“天,你是魔鬼!”
沈知怀的脸一下子红了,回想自己在白夏面前的一举一动,忽然有种在熟人面前裸奔的怪异感。
他们是高中同学?
沈知怀的目光在白夏脸上久久停留。
然而,当他试图回忆白夏的时候,记忆却完全不给他反馈。
她像是宇宙中一颗不会发光的行星,在幽深黑暗的、恒星照耀不到的角落孤独旋转。
*
午后,风雪暂歇,两人终于得以继续赶路。
白夏坐在副驾,一边观察周围的路况,一边打开电脑准备写论文。
她的deadline就在假期结束后一天,冰岛之行又比预期的长很多,白夏掐了掐时间,现在不写就会完蛋。
“你跟我说说,我转学之后的事情呢?”
原本的聊天换成了键盘噼里啪啦的敲击声,沈知怀难以适应,便主动插话。
“嗯,其实什么都没发生。”白夏视线短暂地从电脑上挪开几秒,随后笑了笑,“我们当时都高三了,能有什么新鲜事呢!”
这话也是。
“等我回了北京,成绩一直挺好的,我爸都说在南城给我军训了一下。”沈知怀有些感慨,“等我病好之后,还是被我爸送去了伦敦,现在已经四年了。”
“你生病了?”白夏诧异,“怎么回事?”
沈知怀是北京人,因此回北京高考在所有人看来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白夏得知他转学的消息,羡慕他的京户要远远多过对他离开的遗憾。
这件事的确瞒着所有人了。
作为辛苦的高三生,沈知怀租住的房子距离南市一中并不遥远,他每天骑电瓶车上学,却开出了摩托的驾驶。风驰电掣总会磕磕碰碰,他便因一场小车祸进了医院。
“我好像听说过。”白夏迟疑了一下,“骨折了吗?”
沈知怀点头。
这场车祸除了给他带来大腿的淤青和擦伤、左臂骨折之外,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后遗症:脸肿。沈知怀自认为英俊的脸一直肿着,整天在家哼哼唧唧、撒娇卖乖,死活不乐意上学,只说会破坏他英俊帅气的形象。
忍无可忍的沈父终于把他拎到医院,重新做了全身检查。
抽血、CT、B超。
体检医生盯着电脑屏幕上的CT单看了半天,拧起的眉毛就没放下,随后又开了一张新的检查单。
躺在核磁共振机器里,听着无止境的低频“嗡嗡”声,沈知怀甚至已经把自己的后事想了个遍——一个让医生叹气的问题,想必是什么不治之症吧。
沈知怀侧了侧身,忽然有些想哭。
“……沈知怀,你正常一点。”沈父揪了把他的耳朵,禁止他在医院演戏,“检查结果都没出来,你在这里胡思乱想什么?”
“爸,你跟妈再生一个吧。”沈知怀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喉咙哽咽。
如果不是看他有病,沈父真的会一巴掌打在他头顶。
“是有点问题,但是并不严重。”体检医生给了初步诊断,“您的儿子应该是脑膜瘤,我建议您去大医院挂号检查一下。”
脑……脑瘤?!
沈知怀只觉得自己要昏倒。
南市的医院虽然不小,但是和北京的总归没法比。沈知怀最终办了转学,回北京治疗脑袋里的“小肿瘤”,甚至做了回开颅手术,终于把直径一公分有余的肉瘤切除了。
“那我前几天摸你的脑袋,你为什么不阻止我啊!”白夏捂着嘴,既惊讶又后怕。
她少见的情绪激动,引来沈知怀侧目。
“所以我说,你摸了我的天菩萨。”他咧着一张嘴,原封不动地把玩笑重新讲了一遍。
“不好笑!”白夏愤愤地拍了他的胳膊,又生怕妨碍他开车,最终只变成轻轻的一阵风,从沈知怀身侧扇过。
见状,沈知怀笑得更欢。
似乎连白夏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完全没有一开始的客套与生疏,甚至会把小脾气投在他身上。
汽车翻过山岭,两侧都是灰蒙蒙的雪,像是坠落在荒芜的星球。
“其实我多少有些惋惜,没有跟你们一起高考。”
在世界寂静无声的时刻,沈知怀忽地说,随后又转头看向白夏,“你呢,你会惋惜我吗?”
白夏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目光投射在窗外。
“我都不怎么认识你,怎么会惋惜呢?”
她撒了个谎。
*注:
剧情需要所以两人在冬天参观了“法国博物馆”。现实中这个博物馆只在夏天开放,冬季似乎是不开放的~
另 好消息
昨晚写完全文!这几天日更直到完结^_^
或许灵感来了可以补充一点后续[狗头]但我又生怕影响到这种青涩的暧昧风格(还没想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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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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