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Ⅱ—4—

眼睛酸了背疼了,一抬头,看见家里还有一个程兵,觉得特别不真实。

程兵就在边上陪着,看着这个人,眼睛不舍得眨,像要把十年没看见他的分分秒秒都补回来。

两个人没什么话,只要程兵不胡说八道,就没话。

问一句这几天怎么过的,怕违反保密规定。

不违反保密规定的,有么?

有啊。两纸不明不白的处分,一场不清不楚的分别,还有,无家可归各自狼狈的四千个日日夜夜。

都撑着该怎么过怎么过的倔样,都知道久了扛不住,就是不肯先松劲儿。其实离一溃千里,只差那么一哆嗦了。

市局食堂的饭菜口味跌宕,好吃不好吃得看大厨手里那几支股票当天的行情。

林颖一来就不同了。

大厨夫妇都喜欢女儿,偏偏只生了个儿子,就把小林当亲闺女,逢着她值夜班,食堂就开小灶,嫩嫩的里脊肉穿上竹签烤一大把,让她叫上好哥们,喝着凉茶撸串。

夜里十一点多,一桌人看着潘队在角落里扒拉了几口晚饭,又到窗口打包了一菜一粥,下班。

有人咳嗽了一声,拖过凉茶杯子挡着脸,含含糊糊念叨了一句,潘队这两天撤的有点早。

几个人听了使劲儿点头。

平时这个点儿,不是在专案组熬着,就是在档案室泡着。

顾家了。

有人等。

作息时间还挺一致。

林颖一看这阵势,赶紧拨乱反正。

她说我问了,师哥捡了只流浪猫,特傻,上顿啥时候吃的不记得,怕它饿死,每天得专门喂一顿。

一桌人都惊了。

自己都不记得吃没吃饭的主儿,喂猫?

他家猫吃的还挺讲究,昨天荤的今天素的,外加一碗小米粥。

进得了潘队的门,这得是一什么猫啊。

我怎么听着不像猫,像个人呢。

林颖说差不多得了,看破不说破啊。

小客厅墙角立着一卷毛毡,是潘大海从档案室练颜体书法的老夏那儿捡回来的。

毛毡一展开,里头钉满了纸条。

程兵才知道,除了手里的案子,他还在琢磨一桩十几年前的旧案,和一桩外地的陈尸案。

十几年前的旧案,死者羊同,凶手巴青,已结案。

外地那一桩,尸体在水里泡了四五年,身份不明,凶手不明,唯一的线索,骨损伤和巴青羊同案相近。

程兵看过几次明白了,后头这案子的手法,像是前头那案子的凶手还在。

深夜,潘大海坐在地板上,对着那张毛毡翻笔记,程兵就爬到他身边,在巴青的名字底下,按了一张纸条,上头写着三个字,舵头巴,是绰号。

潘大海眼睛一亮,你知道这个人?

程兵说一块服刑的有个哥们认识他。我就问了一句。

他胳膊肘撑着地板,拾过一支笔,要给舵头巴画一幅画像。

他怕潘大海听着“服刑”两个字心里别扭,一边画着一边岔开了话。

我先说结论啊。这个人手上的人命官司多了,肯定不冤,你不用为那几个抓他的警察悬着心。

他是个放高利贷的,养着一帮打手,职业催债。没事儿把还不上钱的人逮回来,装在鸡笼里,从山坡上滚下去。

鸡笼见过没。程兵蜷起身子比划了一下,人在里头得这样,气都上不来,任摔任打。

潘大海认真听着。

程兵画了一张脸,枣核脑袋,倒八眉毛,耷拉眼,长鼻阔嘴,他左看右看,不够丑,又加了三根头毛。

对了,猜这人老本行是干什么的?

潘大海怔了一下。

挑子?

程兵冲他竖大拇指,我媳妇真聪明。

他往他身边挨了挨,说怎么样,雇我做你线人?

潘大海想起什么,翻另一本册子。

案卷不许带出档案室,他影印了几段文字,和池队的初勘报告对照着,贴在一本杂志里。

一边翻一边回答程兵,我没钱雇你。

程兵又挨近了一点,说,没钱,可以用别的抵押。

潘大海摊开一页让他看。

法医鉴定写的,多处骨损伤。装在鸡笼里滚下山坡,人就是摔死的。可是,初勘报告上有一句,敲碎。池队报告里也是,敲碎。法医先看的是尸体,刑警先看的是透视影像,觉得是敲碎。算不算数?

程兵一想,当年肯定是,查到羊同和巴青有借贷关系,巴青又有摔死人的前科,两头一凑,结案。反正巴青杀人了,抓他没错。可是潘大海更在意这个人到底怎么死的。

他没错。可是太难了。他没有复核权限,找当年的前辈同行问点什么都不可能。

程兵说,这就是你先觉得两个案子是一个人干的,然后看着哪儿哪儿都像。

没提防,潘大海照着他背上就是一掌,他说你看,这是打。

潘大海换手刀,在他颈侧切了一记,说这是砍。换攥拳,拳心抵住他颈窝,说这是刺。

他说,这都是故意伤害的必要动作。敲就不是。上学那会,讲故意伤害构成要件,故意且非必要的动作是什么?

程兵说犯罪标记。

潘大海说同一个人才会有标记。

程兵说那你还是先下结论了。

潘大海看着程兵,思绪延长,问他,这个人用的是什么工具?是人死之前干的,还是之后?

他想起古代刑杖,有一种杖头纯银,裹绫子的,打在人身上,皮都不会破,内里,轻则伤筋动骨,重则致命。

他说,它应该,挺有分量,但是体积不大,不能太锋利,也不能……

程兵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潘大海停住。

两个人对峙了几秒。

他说程兵你这毛病怎么……

他想说你这动不动乱亲人的毛病怎么改不了。

可是来不及了,程兵又亲了他一下。这一下挺狠。亲得他疼。

潘大海一把搡在他肩上,把他推了半个跟头。

程兵说这是打。

他说还有砍,还有刺,来,什么仇啊恨啊都一块儿报了,来。

潘大海的拳头一到就让程兵防住了,他把它牵过来,环在脖子上。

程兵问,这叫什么?

他知道潘大海想说什么,他的吻长久地,封了他的舌头,不让他说。

要比扛着。谁也不比谁扛得住。

潘大海另一只手环过来,搂住了程兵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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