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的话音落下，在场的人久久没有开口。
步美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一直以来，无论遇到什么事，哀似乎都能用极度冷静的态度对待，能让这样的人情绪失控，步美可以想象，宫野明美的离世给她带来了多大的打击。
再多安慰的话，在哀残酷的经历面前都会变得无力，而且步美坚信，没有相似经历的人贸然开口，说些什么【都过去了】、【别伤心】之类的话，无异于是对哀最大的冒犯。
思前想后，步美发现，自己能做的好像只有一件事。
哀仍然清晰地记得，她和宫野明美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的宫野明美表情是那么鲜活，说话时满含着希望，她向哀保证，自己一定会带她脱离组织，成为真正的普通人。
从哀记事起，她和宫野明美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受到来自黑色组织的监视，他们就像空气一样，无孔不入地渗透进姐妹俩的日常，当时虽然会觉得奇怪，也会因为偶尔察觉到来自暗处的视线感到不适，但好歹也能勉强作为普通人生活。
可这一切，在哀展现出惊人的天赋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黑色组织强制将姐妹俩分开，将哀送到美国留学，除了吃饭睡觉，哀剩下的时间几乎都花在了学习上，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哀一方面要承受来自组织的压力，一方面又要面对来自周围人的排挤，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段日子是怎么度过的。
【早点学成回去，就能早点跟姐姐见面。】
这大概是支撑着哀坚持下来的唯一动力。
但是，没过多久，唯一的亲人也死在了组织手里。
哀的牙齿紧紧咬在一起，两手攥成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掌心被指甲掐出了一道道印子，可哀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除了宫野明美的笑容和琴酒的嘲讽，脑子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
突然，哀的肩膀一沉，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已经随着一股力道往步美的方向倒去，靠在了她的颈窝里。
“步美......”哀眨了眨眼，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哀偏头看去，只见步美的手稳稳地握住了她的肩膀，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紧挨着她坐了下来，只要手上稍微用力，就能控制着哀往她的方向靠。
“小哀......”步美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心中所想的话说出来，“我没有经历过发生在你身上的那些残酷的事，所以，我没有资格用高高在上的态度对你说安慰的话，可是，小哀，我还是想告诉你，虽然我对你的过去不太了解，但是，未来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努力成为一个可以让你依靠的人。”
步美的话让哀有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她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眼神里也带上了笑意，身上因为黑色组织而泛起的寒意被瞬间驱散，整个人像是沐浴在阳光下一样，感觉周身暖融融的。
帝丹高中已经到了穿夏季校服的时候，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步美的体温和规律的心跳声传了过来，哀闭上眼，将头往步美的方向又靠近了几分。
这样的安心的感觉，上次体会到，还是哀小时候发烧，宫野明美夜以继日照顾她的时候。
“嗯，那就拜托你了，步美。”哀轻声说。
这次，光彦和元太难得没有插话，一是他们和步美一样，认为任何言语都不能抚平哀心中的伤痛，二是如果要用肢体语言安慰的话，身为女生的步美显然比他们更合适，同时，他们心里清楚，再多的话也比不上实际行动，尽管朋友和亲人不同，但他们也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哀在未来过得舒心一些。
*
哀就这么靠在步美身上，听着她的心跳声，感受着她呼吸时身体的起伏，很快平静了下来。
“我原本就决定要脱离组织的，在得知姐姐的死讯后，这种想法更加坚定了。”哀再次开口时，已经恢复了往日淡然的口吻，“为了反抗，我拒绝继续参加APTX4869的研发，组织为了让我屈服，将我关在屋子里，用手铐把我锁起来，限制了我的自由，可他们没有想到，我提前在身上藏了一颗APTX4869，想到工藤已经变成小孩的这种可能性，我冒险赌了一把。”
“你就不担心吃了药之后会死吗？”元太是很喜欢抽奖活动没错，可那最多只是花光他的零用钱而已，要是让他以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就算再喜欢奖品，元太也下不了手。
哀勾了勾嘴角，轻笑一声，“在当时的情况下，根本不允许我考虑太多，就算我跟组织继续耗下去，只要我一天不松口，他们就一天都不会放弃对我的折磨，到时候，等着我的只有死路一条。”
“这么看来，唯一的希望只有APTX4869了。”光彦环抱着双手，做出一副深沉的样子点着头说。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也勉强能算是一条生路。”哀这种孤注一掷的魄力，工藤新一不禁有些佩服，“灰原，你这个女人还真是恐怖。”
哀耸了耸肩，“我有什么办法？当时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100％会死，另一条是99％会死，1％会变成小孩，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元太看了看哀，又看了看工藤新一，犹犹豫豫地说：“这么看来，好像只有吃药这一个选项了，好歹还有一点活命的可能。”
“没错，而且变成小孩子后，我的手可以轻松从手铐里穿过去，唯一束缚我的手段也没用了。”哀将自己的举到身前，调侃道：“现在，我身体再一次来到了十八岁，手铐又能发挥它的作用了。”
“灰原同学，成功变成小孩子之后，你是怎么从组织里逃出来的呢？”这一点光彦怎么都想不通，组织里凭空出现一个跟哀长得极度相似的小孩，只要对方不傻，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你是APTX4869的研究人员，组织一定会派很多人守着你吧？你是怎么躲过他们的监视的呢？”
“说起来，这还是多亏了他们，没有好好选择囚禁我的地方。”在回答光彦的问题之前，哀先问了一个问题，“在一栋大型建筑里，为了保证卫生，一般会怎么处理垃圾呢？”
“我知道我知道！”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元太能回答的问题，他立刻举起手大声说，“在建筑的地底做一个垃圾集中站，每层楼设立一间垃圾回收处，用管道将它们连接起来，每层楼的垃圾可以从垃圾回收处通过管道倒进垃圾集中站，会有垃圾车定期过来清理。”
哀打了个响指，用赞许的目光看向元太，“就是这样。”
光彦恍然大悟，“对啊！收集垃圾的管道，让成年人通过或许会比较困难，但如果是一年级的小孩子，那就完全没问题了！”
“而且在落地时，可以将垃圾当作缓冲，这样就不用担心受伤了！”步美补充道。
不过，元太看起来好像有点嫌弃，“那可是垃圾堆诶，好脏的，味道也一定很难闻。”
“要想活命，怎么能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呢？”哀笑了笑，“好在那天没有赶上垃圾集中站定期清理，否则就算我通过管道成功逃了出去，也会被摔成一滩肉泥吧。”
元太被哀的描述吓得打了个寒战，“那......那我觉得还是有垃圾比较好，臭就臭吧，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
“可是小哀又是怎么被阿笠博士捡到的呢？那种做秘密研究的研究机构，应该离市区很远吧？”步美对研究机构的选址不了解，但就算这样她也知道，黑色组织研究的那些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外界知道，为了切断与外界的联系，研究机构至少也应该在远郊。
哀摇了摇头，“这你就说错了哦。”
光彦一下子瞪大了眼，“难道说......研究机构在市区里？！”
没等哀回答，光彦惊惶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样的话，他们也实在太大胆了！竟然敢在全日本警力最充足的地方堂而皇之地进行这种危险的研究！”
“有句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工藤新一说，“毕竟警方也没想到，会有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搞事。”
“而且，组织的人也不傻，除了APTX4869，研究机构还在做其他可以发表的研究，这样不但可以为APTX4869的研发打掩护，也能为组织带来一定的收益，一举两得的事，他们可是非常乐意做呢。”说到这儿，哀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哀想起了自己接手APTX4869后不久发生的事。
有一名研究人员，按照一般情况来说，哀应该称呼他【前辈】，在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去世之后，他短暂地接手过APTX4869的研究，但因为一直没有进展，被调离了研发小组，APTX4869项目也被暂时搁置。
虽然那名研究人员不能继续参与APTX4869的研发，但他在其他方面颇有建树，凭借独立开发的一种新型药物在业内声名鹊起，在发表获奖感言时，他那副兢兢业业的研究人员形象，除了知情人士，任谁都看不出丝毫破绽。
如果只是这样，其实跟哀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个站在光明里，影子却污浊不堪的人罢了，可那名研究人员却因此调回了APTX4869的研发小组，那时，哀才认识到他的真面目——
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说他是伪君子，都侮辱了这个词。
他一边在大众面前表演着为拯救更多生命，宁愿奉献自己一生的高尚研究人员形象，一边在组织里支持启动APTX4869人体实验计划，两副截然不同的嘴脸，实在令人反胃。
“灰原，你想到了什么吗？”工藤新一捕捉到了哀一瞬间的表情变化。
“没什么。”哀回过神，“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弹丸论破里的苗木诚也是经历过垃圾站逃生的人，他的幸运和教主比起来好像只是为了保命而被动触发的[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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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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