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桓听到响动时，正在楼上收拾着床铺。
他先是听到门铃上的脆响，再是沉重的步履，最后是什么倒下的声音。
他倏地停下手，探头往楼下看去——在那个角度却什么都看不见。
是白人？
他警觉地将手置于枕头下方，握紧那把匕首。
他将匕首收在掌心，步步走下楼。
楼下没有人，在他的视角里看不到人。
他觉得疑惑，眸光偏移，落在了转角，一片洗到发白的粗布衣角上。
谁？
看着不像王廷，难道是附近的流莺？
总会有抽多了的流莺在他店里晕倒。
他皱了皱眉，警惕依旧没散，而是走到柜台里拿布擦了擦手，眸子始终停在前方。
只是在看到那缕金色卷发后，程桓怔住了。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可面前的的确确躺着他的姑娘。
她的衣服脏了，浑身都是血痕，露出的脚踝和脖颈也都是青紫色。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边，像一只破碎的青花瓷。
程桓匆匆从柜台里出来，快的撞在了柜台边缘，他却感受不到痛，浑身都是难捱的激动。
那种不真实感令他始终觉得恍惚，他只能坐在一边的软椅上，低头细细看着露丝，以为是梦境，很快就要碎掉。
他浑身无力地靠在椅子上，等待着露丝的苏醒，也等着自己的苏醒。
他没敢触碰，生怕那是自己的白日做梦。
也不敢触碰，怕弄疼了那娇弱的人儿。
他又怎么能碰触她呢……要是碰触了，他就该娶了女孩。他自是愿意的，可露丝又会愿意嫁给他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吗？
他的梦被影射到现实了吗？
他不知道。
他只是静静等着，一直到少女嗫嚅着微微睁开眼睛，他才恍然醒悟，慌乱起身，蹲在露丝身边：“你、你……还好吗？”
“我……唔……”露丝捂着身子，浑身颤抖地蜷缩身子，疼痛使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疼、疼……程桓，我疼……”
“哪里疼？” 程桓手足无措，却又不敢伸手碰触，只能呆呆地询问，“我、我有活血化瘀的药……算了，还是先清理一下血渍。”
他着急搬来水盆，把少女扶起靠在柜台上，拧干毛巾在少女身上小心擦拭。
“这样会疼吗？”
露丝摇摇头，睁着蓝色的眸子看着程桓。
眼眨也不眨。
他小心而细致，一点点处理着她身上的伤口。
她从未遇到如此温暖。
程桓抬起头。
银色的流淌着的月色下，她的眸子变得透亮，泛着淡淡的红晕和泪光，瞳孔居中住着他。
她细细的眉头还因疼痛紧蹙，但却没有一丝狰狞，反倒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她微微张着唇，清澈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他，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连呼吸都仿佛停滞在这一刻。
在无数梦里见到的人，此时正满身狼藉地待在他的面前。
连碰也不敢触碰的人，此时却被她的父亲虐待成这样子。
那双眸子像是会说话似的，一闪闪地说着：我没关系。慢慢安抚下程桓那颗暴动的心脏。
他看着，看着，心绪竟逐渐转变，眸子也落在了她泛白的唇上。
那唇小巧可爱，曲线柔和，是淡淡的粉色。
程桓忍不住欺身而上，距离一瞬间逼仄，她也没躲，只是垂眸看了眼程桓的唇，又看向他的眼睛。
最后——程桓也只是捏起她的衣角，轻轻烙下一吻。
不能这样的。他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他还没资格吻她。
他的怀里投入了一个柔软的躯/体。
带着淡淡皂荚香味，娇小的，柔软无力的怀抱。
“……”
程桓愣住了。
他从未奢求她的一切，更不敢想到肢体接触这一面。
只是这样的感觉，却让他感到阵阵害怕。
会上瘾的。
若是上瘾，他就更加褪不去那种名叫“依赖”的物质。
凉凉的泪滑入他的衣领，他才回过神来。
“我抱你……我抱你去我的床铺上。”
他支支吾吾着，却稳稳抱起露丝，步履稳健地踏上黑木阶梯，朝上的房间走去。
他的房间是阁楼仓库改的，并没有很宽敞，采光也谈不上好，为了遮盖那隐隐的霉味，他总会燃上两根线香去遮盖。
程桓将露丝放在自己的小床上，然后用被子将她盖上。
只是刚把那被子盖上时，露丝却又把被子推开，摇摇头：“身上脏。”
“不脏。”程桓重新把被子给她掖好。
“有血。”
“你不嫌弃我就够了。”他瞧见了，他怎么会瞧不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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