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秋日,洛阳城一切如故,远望天还清凄,云半悬于边际。
阴天不宜外出,恐雨会来。荀彧这日赋闲在家,本是在书房看书,只不过寻来一本《三略》还未翻页,便得了董卓召集朝会的事情。传令的是同僚,荀彧是要以礼相待的,他起身作揖,客套应了使者,不过使者以忙推迟便也就离去,荀彧这才把书放回书架去。
“君是急着去朝廷?”唐氏这时才推门进来,她知晓荀彧日常有熏香的习惯,本唤人来给书房里的博山炉添香,见了来传的使者离去正疑惑。她恐是宫廷有事,也就进来问了荀彧。荀彧笑,只道的确要去朝廷一趟,不必留午饭了。
“知道了。只这天色不好,君切记带伞,如若天子诏得不急,该叫车夫驾马车缓些。”见荀彧如此神情自若,唐氏也不过问,只多加嘱咐了些。
荀彧点头,也不多说。他其实很是知晓,自何进死后,董卓便执掌朝廷,此人现下已是杀人无数,自称了太师,恐下一步则是相国,实是狼子野心,非为善茬。荀彧在犹豫是否奔走离去,洛阳现下世事无常,只他仕途还在,身为守宫令,便和宫廷绑了上。荀彧这时开窗望天,外边阴天雾蒙,他把愁绪都叹了出来,随后又更了官服,命人持了伞,就坐车去了宫廷。
此时,洛阳城的街道上。
“不知董卓这厮大早上寻我们做甚!他这几日杀了多少人,此时借天子传令,恐怕他是居心叵测。”曹操这日睡过头,路上干脆蹭了袁绍的马车坐上来,正怨没睡好觉,狠得董卓牙痒痒。
“董卓拥有强兵,他就算居心叵测,你奈他何?且看他如何嚣张。”袁绍瞥了一眼目前的人:“孟德哪里鬼混去,一嘴酒气。”
“喝多了酒,京城来了新伶人,很是有韵味,本初早该随我来去看戏喝酒,畅快一番。”曹操正想着自己的事情,随后又赶紧捂着腹部,唉呀的喊着,直直唤要停车:“唉啊,本初!天意不可测,恐是天要我迟到,董卓若要因此杀我的话,本初且记着把我的头端回去,不论如何,我必须出恭一番。”
袁绍这时候就恨不得翻个白眼踹一脚他,他怎认识这样的人!但他还是把曹操放下了车,容他的‘天意’去,自己赶路去了宫廷。
宫廷门前,四处是三五成群的官员陆续前来。
“君近日在宫廷做事得如何?”
“守宫令在宫廷都还习惯?”
“荀彧且看,近日天似有不测风云。”
荀彧也在长廊,他虽官微言轻,但毕竟是荀家出身,性格温雅,容貌清雅,人缘也佳,现下又在皇帝前做事,更是前途无量。所以荀彧一走了几步前来,便被几位官员一同围着,荀彧性格好,便字字回了去。自然了,这其中也免不了刚刚下车的袁绍,袁绍本嫌得曹孟德一身酒气晦气,没想到见了许久不见的荀彧,他途径时恰嗅到了荀彧身上的香,难免心旷神怡了些,感慨荀彧乃高雅人士,也顺便上前客套两句。荀家与袁家都是世家大族,平素自然见过,见面客套两句也是正常。
“闻你来朝不久,不想得认识的人倒多,前边有那么多人与你谈话的。”袁绍感慨,他是在家族宴会里见过荀彧的,不过那时还小,荀彧与他也不亲近,大概只觉得荀彧是个读书读傻的。现下一看,荀彧气度非凡,人也伟美,那官服在身,更显姿态端庄、气质不凡,袁绍再靠近些时,见荀彧眉眼秀雅,一副谦谦文臣的模样。
“袁公客气。都是天子脚下做事,自然会认识些。”荀彧作揖。都是客套话,以他的家世,在宫廷里有自己的一些人脉都是容易的,袁绍自己便享受了这种便利不是?
袁绍本是随意一问,荀彧若即若离的态度,袁绍只觉得奇怪,但想许是荀彧个性如此,也懒得和荀彧再讲客套话,只说了是就先走了一步,留了荀彧就走了。荀彧正打算前行,没想到又被人叫住。
“文若怎不进去。”是荀彧的叔父荀爽,他这时候恰也来了,一副长辈的语气。荀彧便向其作揖,喊了声“司空”,荀爽点头,两个人于是同行。
因是家族小辈,同行时荀爽靠近了荀彧,多言了句:“董卓召人不知是何事,文若庭上切记不言,下了朝你和荀攸来寻我,我们回去细谈。”
荀彧是个听话的,他自是不忤逆荀爽的意思。哪怕皇帝在上,董卓就在庭上傲慢而言:“天下之主,应选贤明之人,贤明之人为帝,是众望所归。诸位,皇室宗庙总要点能行的刘氏后裔。”
在场官员谁人不知道,董卓打算直接废帝。只不过董卓杀了数位忤逆他的官员,现下没有人敢说一句坏话。就连荀彧也只是屏住呼吸,他看见台上的皇帝好似正暗握拳,那衣袖都褶皱了,恐怕他在想着朝廷上下,竟被董卓专横把持,现下愤恨不已,却又无能为力。
“诸位怎不说话,嘴巴长作什么的,还是对我有甚意见?”董卓开始咄咄逼人。其实这不可怖,可怖的是随他的兵。谁都知道,朝廷外的守卫皆是他的人。
朝臣唯唯诺诺不敢抬头,皆道太师圣明。此举正是激愤了许些人,但仍恐董卓的西凉马蹄,也就按捺下来。台下的曹操也愤,他从不晓董卓如此猖狂,低低呸了一声,他一边的袁绍更怒,咒了声“董贼”,曹操刚好听见,当下乐了,也顺着低声说给他听“你倒说大声点!”
袁绍气愤不已,他想是想,但犹豫不决。曹操调侃上瘾,只见他侧了身,抬手拍了袁绍的肩膀,随即发力推了袁绍出去。袁绍惊了,两三步干脆站了出来,站稳了后,又直直面了董卓。这下子群臣都看着他,连是皇帝也看着他了,袁绍此时此刻就勇气十足,端了姿态,盯着董卓即刻骂道——
“董公只认为自己强悍就专横朝政、目无圣上、淫略妇女、剽虏财物、现下竟欲废帝!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如此厚颜无耻忤逆之人。”
听闻袁绍所言,董卓怒目而视,万没料到袁绍敢公开反驳,怒喝:“你是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董公耳聋否?恐也是,要求不忠不义之人耳聪目明实属难得。”袁绍豁出去了,话都放了出去,他可不怂,当即清清楚楚地骂了回去。
“你、你你!”董卓被回骂得气得要死,这下字也说不清,他迅速拔出了手中的佩剑。那时剑芒锋利,听那剑出鞘时锐利的声音。众臣子暗自唏嘘,吓了许些人下意识后退,又有些官员暗暗拭汗,恐董卓不清醒,让袁绍人头落地。
“大胆!”这时候曹操见大事不好,恐袁绍惹祸烧身,也怕袁绍后边悔了恨上刚推袁绍出去的自己。于是他赶紧拉走了袁绍,喊了声“本初真不要命了否!”后,两个人还没待董卓反应过来,曹操作势押着袁绍离开了这里。
董卓当即要诛杀这两人,可留下来的官员也有人心生敬佩,识人的赶紧拦了董卓,说着:“董公息怒,废立大事,非一般人可明。袁绍不识大体,因此惧而逃也,并非有其它意思。”
董卓被诸多人拦住,没来得及喊守卫去追,他自己偏又惧袁绍后边的家族势力,这才给了袁绍腾挪的时间。劝的人多,现下又有人劝董卓封袁绍渤海郡守了。
荀彧看了这一切,皱了眉暗道了声不好,只没想到这袁绍如何的这样莽撞,耐心站着,心里也忧虑,这时听了他敬重的何颙低说了声:“袁绍忠汉却惹祸烧身,这都是什么浑浊世道。”
荀彧哑然,他是知晓何颙的,便是他给自己安了‘王佐之才’的。听了他的话,荀彧也只是感慨,这浑浊世道,皇帝也是受害者,天有不测风云,谁都不得不求生、仰人鼻息。
喜欢曹荀之间隐晦的感情,互相试探、互相珍惜。文章会渐记录他们的成长,谢谢观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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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董卓专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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