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十三章 萨玛瑞斯(一)

在东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越野车停了下来。透过车窗我可以看见,一座建筑安静地伫立在连绵起伏的山峦间,那是一座古堡。黑灰色的石质外壁,高高的城垛,四角耸立的塔楼,以及那回荡着悠扬钟声的钟楼——无疑为整个建筑增添了几分历史的厚重感。而在那黑漆漆的门洞之下,两辆马车缓缓驶出,车夫精神抖擞地驾驭着向我们驶来。我们开门下车,立在车旁望着马车离我们越来越近,一辆马车的车门被人推开:“喂喂喂,宣末郁!”

是爱莉茜娅的声音。

我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她。

马车很快在我们面前接二连三地停下,一个娇小的妹子跳下马车扒拉上我的脖子:“你怎么才来。”

她看上去胖了一些,圆滚滚的脸蛋充满喜感,依旧澄澈透亮的蔚蓝色大眼睛,金色的微卷发,黑色的蕾丝洋装像极了哥特式服装。我深深地怀疑她扑我身上完全是为了防止跌倒,不得不抱住她:“你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了。”

“你真信吗。”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插进来,一声皮鞋踏地的清脆“啪”声,一张意外的有些熟悉的面容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里。那是从第二辆马车上下来的人,黑发紫眸,却是当年那个易海临的走狗,安。

我吓得撒了手,爱莉茜娅毫无悬念地掉在了地上,安撇撇嘴捞起爱莉茜娅,在我面前站定:“我相信宣小姐一定没有忘记我吧。”

“……谁会忘记呢。”我勉强笑笑,启夏踱步到安身边:“你怎么会在这里,爱莉茜娅不是说只有她一个人在么。”

“最近萨玛瑞斯打算邀请附近的名媛贵族前来聚一聚,我是被她拉过来当苦力的。”安懒散的打了个哈欠,“认了,谁让我是她朋友。”

“……萨玛瑞斯是什么?”我扭头问启夏,启夏笑而不语,岳陵替她答道:“萨玛瑞斯就是这座古堡的名字。”

“好啦别废话了,还有很多事要做呢,走了啦。”爱莉茜娅硬拖着我上了马车,安也回了自己的马车,启夏和岳陵坐着他们的越野车尾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古堡。我望着一路快速后退的景象,有一瞬间的恍惚。

有多久没这么自由过了。

虽然身边的爱莉茜娅唧唧喳喳的不肯消停,但这确实是我几个月来心情最好的一天。

不过我很快就意识到爱莉茜娅这么热情是为了作甚。

“这些挂毯都是我们的事?”我绝望的看着敞开的房门,里面堆着快到房顶的印度挂毯。爱莉茜娅把报纸折成的帽子端端正正地戴到头上:“没错,加油吧——岳陵你跟我来。”

“不行老岳你绝对不能走!”启夏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拉着岳陵的手腕,爱莉茜娅暧昧地笑笑:“怎么啦。”我原本以为启夏不让岳陵走全然是因为她对他的不舍,不想我们启夏同学却说:“你没发现这些挂毯很重吗,我和小末郁可是两个女生搬不动的诶所以老岳你必须留下!!”

爱莉茜娅的笑容尴尬的凝固在脸上,最后还是没有拉走岳陵。等她离开后我立刻抱起一堆挂毯扔岳陵手上:“把这些送去洗衣房就好了,加油加油。”说着,我又抱起几张挂毯吃力的往下走,岳陵和启夏也很快跟上。如此往来数次,挂毯也在数次更迭中渐次清洗干净,我们凭借着各张挂毯的挂牌将它们各自送回所属房间,逛了一圈之后我发现了一个悲哀的事实:几乎每条走廊都一模一样,我……华丽丽的迷路了。

启夏和岳陵没在我身边,他们被爱莉茜娅叫去干别的事了,所以我……算是彻底被抛弃了吗?!

忽然之间好怀念唐晓翼在我身边的日子是怎么回事。

我环顾四周,决定豁出去一把,看房间里有没有人,如果有也是好的,至少我可以问个路,如果没有——那我就可以腐烂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坟墓里了。

本着美好的愿望,我一脚踹开了某扇房门,迎接我的是一阵“咯咯咯咯咯”的怪笑声。

我严重怀疑我走错了地方。

因为这个房间不同于我看见的古堡其它房间,它昏暗而潮湿,拉着厚厚的丝绒窗帘,常年不透气的后果就是我一开门就扑面而来一股难闻的浊气。我捏着鼻子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一个怪物就从房间里扑了出来伏在我脚边颤抖着。我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一步,戒备地盯着它,却发现那是一个女人。

她褐色的头发乱糟糟的纠在一起,血红的眼睛,不健康的发黄面容,下垂的皮肤布满岁月的苟合,肮脏得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碎长裙,活像从泥坑里爬出来的难民。我突生怜悯之心,蹲下来:“你是谁?”

“你是谁。”女人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我扶额,感觉自己情绪有些难以把持:“我是劳工。”好吧,这可是爱莉茜娅给我的职位,谨慎起见我不想直接告诉这个疑似精神病患者的人我的名字。

“劳工?”女人“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嘶哑而恐怖,“我是这里的女主人呀,劳工还不快扶我起来。”

我去!这女人是女主人?!那爱莉茜娅是什么?我也顾不得什么了,惊讶扑倒了谨慎:“爱莉茜娅是你的什么人。”

“爱莉茜娅?”女人咕哝了一声,眼球仿佛要脱离眼眶的禁锢般的爆了出来,“我的女儿,爱莉茜娅,她杀害了她,她杀害了她,她杀害了她……”

我愣了,这女人真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她口中的两个“她”到底指代的是谁,目前来看恐怕也就只有女人自己知道答案。于是我急急忙忙地追问道:“你在说谁?再说一遍!”

“凯瑟琳!滚回去!”安的怒吼在走廊深处爆开,女人抽搐了一下,神经质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连滚带爬地回了房间。我扶着墙壁站起来,看着安大力把门关上,声音是我自己都始料未及的冷静:“怎么回事?”

“你不需要知道。”安麻利地在门把手上拴了三圈保险链,“咔嚓”一声上了锁,“在萨玛瑞斯看到什么都不要困惑,太好奇对你没用。”

“……”我咬紧下唇,安转过身来,凉凉的目光锁定我:“走吧,厨房需要你,今天晚上客人们就会来。”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向着走廊东边走去,我不甘心地望一眼紧闭的房门,慢吞吞地踱下了楼梯。

【厨房】

“那么,小末郁,这一篮子鹅莓就交给你啦。”人来人往的宽敞厨房中,启夏把鹅莓郑重其事地递给我。她和岳陵都是一副厨师的打扮,高筒帽,大围裙,橡胶手套,高筒靴,干练得要命。我十分惭愧的看一眼身上的吊带牛仔裤,接过鹅莓,接着又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拉住启夏:“诶,你知不知道萨玛瑞斯原来的女主人?”

启夏若有所思地扭过头来:“据我所知,萨玛瑞斯可是一直都只有爱莉茜娅一个主人呀,哪里来的原来的女主人。”

“那爱莉茜娅的母亲呢,她在哪。”我连忙追问,启夏耸耸肩,一脸的不关我事:“这我就不清楚了,你去问爱莉茜娅呗。”

谁敢啊……我偷偷吐舌头,看安的抵触模样那个女人定然是爱莉茜娅内心无法触及的禁忌之处,只要我说出关于那女人的一个字我保证爱莉茜娅会把我撕成碎片,我才刚刚逃了出来我还不想再度卷入风波之中。

“so,多做事少说话,明白吗小末郁。”启夏前所未有地严肃道,拉着岳陵去厨房的另一边帮忙了。我滑稽地拎着鹅莓呆愣在原地,有点头晕目眩。

无法遏制地怀念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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