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是第一重,所以这里的人是没有攻击性的,相对安全。”
唐晓翼扶着千秋,神色淡淡,他未必怕真正打起来,不过是嫌麻烦而已。
边锦说:“你什么时候出现的?我都没看见你出场。”
唐晓翼当然不会告诉边锦,他是直接撕开空间赶到千秋身边的。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要进入第二重的话,需要沿着回廊一直走下去。”唐晓翼指向那延伸向远方的回廊,“呵,黑玄武的意识梦境,充满了不可知与无预料,但相对的,她如孩子一般天真、如少女一般纯洁,也许有时只是设置了呆头呆脑方谜题。”
边锦若有所思地看着唐晓翼,又看江断鹤一眼,眼底神色变换晦暗不明,犹如划过夜空的流星,刹那间失去踪影。
他在心里的天平上更换着与唐晓翼同重量的砝码,计算唐晓翼的可利用度与危险度。
唐晓翼牵着千秋走在前面,对她低声说:“看你刚刚的表现,灵活和力量方面似乎没有被削弱,但「诅咒」这种与法则相关的东西,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所以之后如果碰上危险,尽量不要自己动手。”
千秋“啊”了一声,低头看看他们两个牵在一起的手:“你带小阁下他们来的用意难道就是这个?”
“不全是。”当然有这个打算,但不到必要的时候,唐晓翼不打算牺牲边锦,到底他身份贵重——换言之,如果已然全无退路,只有将边锦推出去方可活命的话,唐晓翼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他想保护的只有靳千秋,其他人的生死都无所谓。
千秋想了一下,一本正经:“诶,如果出去了的话,我可以把这一切都当成一个梦吗?”
她不小心听到了很多有关世界的本原的话,果然还是当成一个梦忘掉会比较好吧?
靳千秋没什么大野心,她只想活下去。
唐晓翼低笑:“出去是绝对会出去的,至于记忆,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情。”
人的记忆——那可是十分脆弱的东西。
虚假、迷幻、不可信。它是个大骗子。
强似自以为刻骨铭心的爱恋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独角戏,过去反复想起反复被伤害的背叛经年过后不过是自我人格的走失,人间万花筒,映不出天堂也照不出地狱。
只取决于你的一念之间。
眼前的这个靳千秋,心性不够沉定,贪恋盛世美景无意成就大爱,他愿意给她时间,让她一步一步自己认清生来的使命。
他们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身边的雅典学院的学子们渐渐减少,最后这条路上只剩下了他们。回廊向前延伸,不见尽头。
这时,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轰隆隆若雷声:
“诸位——听得见吗?”
边锦脚下立刻一个踉跄,江断鹤连忙扶住他。
能让边锦反应这么大的,自然只有密勒福斯王子。
“因为本次实验参与人员身份特殊,所以由我来指导你们进行实验,最基本原则是保证特殊身份人员人身安全。”
边锦翻了一个白眼:“我说为什么他会在,敢情是搬来的救兵呀?”
唐晓翼说:“但这个救兵也忒没用了,谁不知道密勒福斯王子是个人体艺术家,他不是只会——”
他看千秋一眼,把后半句“评判女人的裸丨体”咽了下去。
密勒福斯王子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记录显示你们一直在原地活动。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在一个奇点上活动,在我们看来我们在走,但在外面的人看来我们没有动。”明知密勒福斯王子未必听得见,但唐晓翼还是解释了一下,主要是说给队友们听。
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堵墙,挡住了去路。回廊到了尽头了。
“这个时候就应该转身。”唐晓翼转身,他们便看见身后走过的回廊此时也变成了一堵墙,墙上挂着的便是拉斐尔的原画《雅典学院》。
果然如此。
千秋说:“我开始觉得我们可以出去了。我相信唐晓翼。”
“那真是受宠若惊了。”
挂画的墙的两边开了门洞,后面是互通的通道,顺着这条通道便可以抵达第二重迷宫。
第二重迷宫——影射地狱第二环,关押生前犯□□罪者,看守者是弥诺斯(Minòs)。
弥诺斯(Minòs)是希腊神话中克里特岛的国王,为宙斯与欧罗巴女神所生之子,以公正严明著称。早在荷马的诗篇中,便将弥诺斯描绘成审判鬼魂的地狱之王,此后的维吉尔(此处指古罗马诗人维吉尔)[注1]与但丁也将他作为地狱中的判官。
按照《神曲》中的描述,弥诺斯应该是位骇人而又滑稽的长着长尾的魔鬼。
如果第二重迷宫的确出现了弥诺斯,那么它便是唐晓翼的第一个目标……它不该出现在这里,它应该回上冥界去做它真正的工作——上冥界第二环的看守者。
唐晓翼已答应了维吉尔(冥皇),要将上冥界里流出的怪物们送还,以防它们在外面闯下大祸。
——说是怕它们闯祸,但实际上维吉尔怕的是怪物们闯祸后降下的神罚。
他们这些神职,不过是仰仗神明们的恩惠与怜悯,方才有了异于平常人类的力量。一旦他们工作失误,敏锐的神明可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处置他们的——这就是法则规定下的绝对压制体系。
唐晓翼身兼数职,这么多年来小失误不断,但像维吉尔这种丢失领域内怪物的大错误倒是从来都没有犯过……因此,唐晓翼有点儿可怜维吉尔,会帮他大半是出于他们给他提供了情报,小半是因为这有些可笑的怜悯之心。
沿着通道向前走,尽头是一扇垂挂紫色绒布的门,唐晓翼撩开它,牵着千秋走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面椭圆形的大镜子。
镜子光滑的表面上并没有映出他们的身影,直直照进他们眼底的是一片空白的画面。
唐晓翼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抓紧了千秋的手:“不要离开我半步——”
不可以在这里分开。
分开了,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这里是——可以倒映出人心底欲丨望的镜子殿堂。
[注1]维吉尔:全名普布雷斯·维吉雷斯·马罗,古罗马诗人,被评价为「一个自觉的艺术家,第一个近代意义上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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