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的路上,唐晓翼心不在焉地四下打量着。
他没忘了维吉尔交给自己的任务——回收从上冥界流失的怪物们。第三重迷宫对应的地狱三头犬在此分裂成了三只小狗,他在离开之前要把它们送回上冥界。
“你在找什么?”千秋问道。
唐晓翼晓得千秋在这里呆的时间比他长,也就更加熟悉第三重的情况,他实话实说:“地狱三头犬——就是那三只神似博美的白色小狗。”
“啊!它们啊。”千秋抬起手,轻轻地拍了三下,帷幕一阵抖动,那三只小狗从不可知处跑出来,围绕着千秋的脚,亲热地蹭着她。
千秋弯下腰,挨个儿抚摸它们的脑袋,它们伸出舌头去舔她的手指,舌头上的软刺弄得她感到痒,咯咯直笑。
“很难想象,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会是地狱三头犬……”千秋抬起头看着唐晓翼,眼底闪闪发光,带了遗憾与不舍,“你要送它们去哪里?”
她并不知道他在神明层面的身份,但她会配合他的工作。
她是从哪来的自信,认定他不会加害于这些她喜爱的小生灵?
“地狱三头犬自然是回地狱去了。”唐晓翼拿出维吉尔的怀表,打开表盖,旗帜缓缓展开,“地狱才是它们的家。那里有庇护它们的君王,这里只是一个暂时的歇脚处,无法长久逗留。”
看着三只小狗消失,他垂下眼睫盯住靳千秋:“我们也一样。”
不知该以何处为家,在何处安家。
像池面上的浮萍,风一吹雨一打,零落漂泊,无处下脚。
唐晓翼伸手把千秋拉起来,没有松开手,牵着她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唐晓翼。”靳千秋叫他。
握住她的手又紧了几分,他回头看着她,眼底映出小姑娘懵懂无辜的脸蛋。
“你变得有些奇怪。”她伸出手,因为身高的差距,千秋得伸直手臂,指尖才可以触及少年的眉心,唐晓翼这才惊觉自己一直皱着眉。
他偏头避开她的手指,露出一个抗拒的姿态:“没什么,是你的错觉。”
“……”千秋望着唐晓翼发丝间露出的一角耳尖,琥珀双眸中有什么情绪正在翻滚,呼之欲出。
拨开帷幕,渐渐走近门口。江断鹤和边锦应该就在门口等待,他们知道唐晓翼去接靳千秋了,不会到处乱跑增加麻烦的。
千秋从唐晓翼手中抽出了手,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突然冲上来,一跳便趴到了唐晓翼背上,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唐晓翼“哎!”了一声,手下意识地抱住了她的大腿,这下她完全像个树懒一样趴在他背上了。
她在笑,笑声就在他耳边,像一根柔软的羽毛,密密匝匝地扫过他的心尖儿,带着一点儿异样的感动。靳千秋抬起脸,凑近唐晓翼耳畔,低笑道:“我才不管你在想什么不可以告诉我的东西呢,反正现在你必须对我负责,是你说要救我的。”
“知道了。”唐晓翼转过脸,对上她灿若明星的双眸,连心头那点儿烦闷都消散得无影无踪了,“我没有什么不可以告诉你的东西。我是觉得……我是不是做错了?我误会一个人误会了很久,直到刚刚,我才知道她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千秋“切”了一声:“难道你是在愧疚吗?我一直觉得你和这种情绪无缘呢。”
她搂紧了他的脖子,很认真地回答着他:“既然知道以前做错了,那就从现在开始改变呗。误会什么的,解开就好了吧,有什么错过的、做错的,那就尽量去弥补吧。修修补补勉力经营,人生就是这么继续下去的哦。只要不一直错下去就好了。”
千秋“哈哈”了两声:“哎哎,我觉得我说这种话也没用的,毕竟我到现在可是杀了不少人的啊,这个杀生之罪我是犯了的,偿还起来也很麻烦的,我的错误太大了。”
“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唐晓翼说。
即使她脱离了K的掌握,“千面魔术师”的名声还是在外,重金聘请她的人绝对不会少。
那些任务的报酬看似丰厚无比,可任务本身也凶险无比,虽知道千秋身手俊俏手段多样,但唐晓翼还是忍不住担心这花一样的少女会不会被摧毁。
出于爱美之心而已。还有长者对晚辈的怜爱之心。
没有男女之间的爱情。
就像他对胖子说的那样,他现在是在试着爱上靳千秋,而不是已经真的喜欢了她。
千秋也一样……唐晓翼很清楚,她不喜欢他。
两个人顶多算是关系很好、聊得很来的朋友,做这些亲密动作也完全是出于朋友层面的玩闹因素,不带七情六欲的。
千秋很大方的承认了,也许是因为在与世隔绝的九重迷宫里,有些秘密也更好摊开说:“对,我不喜欢。我喜欢的生活,是像普通人一样,上学读书,下课了和朋友聚在一起,放学了出去玩,回家就有热气腾腾的晚饭和眉目温暖的亲人在等我。”
她声音渐渐低下去:“没有人天生就是想做杀手的,可是多得是后天的不甘心、不情愿、不乐意。谁也不想被杀死,那就只能杀人。这是犯罪,这也是最原始的自我保护方式。”
唐晓翼把背上的靳千秋往上提了提,她细长的腿儿缠住了他的腰,裙裾撩起露出纤白小腿,而这截如藕小腿就被他握在手中。唐晓翼说:“我想,在这个时候,大多数女生都会愿意听见一句‘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生活’……但很可惜,我不会这么说,并且我知道,你也不想听见这句话。因为你知道不可能,我做不到,这是虚假的承诺。”
“所以我得出判断,我们两个最好还是维持现在的关系吧!最好别升级成情人!”千秋说,“不是说你没有能力给我我想要的未来,而是现实太冷酷,制约住了我,现在的我不适合任何人,谁和我都没结果。哪个少女不怀春?我当然也想恋爱,但我配不上任何人。”
“谁说的?我看你挺适合我朋友的!”边锦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原来他们已经来到了门口,边锦正倚门站着,抱臂揶揄的看着他们二人,“一个沾满血腥却渴望平凡生活,一个看似胸无大志实则心有猛虎,真是绝配。妙!”
“边小阁下。”唐晓翼无奈的叫了边锦一声,要他不要再开玩笑了。
边锦挑着桃花眼,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被唐晓翼挡住大半身形的靳千秋,“啧啧”了两声:“之前朋友你不是还挺虚弱的吗?怎么,一见到心上人就满血复活了?”
他妖妖娇娇地一笑,翩然转身:“刚刚墙上突然出现了一扇门,应该是通往下一重迷宫的,我就猜到你接到兰栀小姐了。走吧,我们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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