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冷的山风中,边锦悠悠醒转。
他躺在敞篷跑车的驾驶座上小睡了一会儿,但不知为何,有铺天盖地的疲倦感如潮水般向他涌来,他反复做了好几组深呼吸,方才感觉自己好受了些。
举目四望,他将车停在了道路边缘,越过一道栏杆,底下便是一片向下蔓延的森林绿海。此处景致甚好,但边锦兴致缺缺,他总有不舒服的错觉。
也许是昨天晚上工作到深夜,睡眠不足导致的心情低落,都怪哥哥身边有了——回想到这里,戛然而止,边锦皱起眉头。为什么他会想哥哥身边有什么人呢?哥哥明明一直都是单身啊。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重了。
昨天晚上,他是和哥哥、和翁告书一起工作到深夜的,没有人缺席。都柏德?都柏德在巡夜。
哥哥是不会为了什么人懈怠工作的。
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振动,边锦一看,是江断鹤发来的短信:您今天下午六点要去接赵掇月小姐下班。
赵掇月。这个名字令边锦胸腔里涌上了一股暖流,而这股暖流又迅速地冷却了。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赵掇月时说的话。好俊俏风流的名字。
现在,赵掇月是他的女朋友。
边锦把手搭上方向盘,踩下油门,跑车向着山下急速驶去。
一下山,忽地便下起了雨,边锦拉上车篷,沿着道路滑行。车载音响里放着Carly Rae Jepsen的《Cut to the Feeling》:
I wanna cut through the clouds break the ceiling
我想要穿透云层穿破天顶
I wanna dance on the roof you and me alone
我想在屋顶起舞就我和你
…
赵掇月所在的报纸编辑部离这儿并不远,边锦大可以悠闲一点。
他忽然有点想回忆一下他与赵掇月迄今为止的全部记忆。
赵掇月是《朝歌日报》的记者,她与边锦相识在一场意外里。
那时她只身潜入某黑矿,用自带的微型录音机和录像机取得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就在她准备撤离之时,她被人撞破了地下暗访记者的身份。
赵掇月不愧是身经百战的社会记者,当机立断:跑!
于是,奉命前来查封黑矿的边锦,碰上了因调查黑矿而被追杀的赵掇月。
边锦永远都记得他第一次遇见赵掇月时的场景。
他和都柏德,领着几名护卫队成员,秘密上山约谈黑矿老板——这个“约谈”里有多少协商成分当然存疑,他们皇室从不谈什么“可商量”,说一就一。
地儿还没到,忽地有个年轻姑娘直直地朝他们冲了过来,边锦还以为这是什么奇招儿,因为这姑娘直接一头栽到了他怀里。
瘦高的边锦身形晃了晃,扶住了姑娘的肩膀。
他看见她半开的背包里,塞了许多记者采访用的东西,以及记录罪证的录音机和录像机、化妆易容的种种道具。
哦,秘密记者啊。边锦心下了然。可惜这新闻马上就归中央台报道了。
追赶姑娘的人很快赶了上来,见边锦和都柏德等人挡在了路中央,为首之人尚不知天高地厚,大声叫嚣:“不相干的人不要赶着送死!”
边锦懒洋洋地抬了抬长睫,他每回来干这这种事儿都有一样的角色喊同样的台词。
他要推开那姑娘,谁知这姑娘像认定了他似的,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边锦也没办法,索性随她去。
他就这么虚虚地扶着姑娘的肩,问这帮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汉子:“你们老板呢?”
边锦这个人,从来都是阴柔妖娆的,偶尔还显得雌雄莫辨。他这副形象实在很难说有什么威慑力。
汉子们当然不怕他,虽然他旁边那几个男人看起来有点东西,但他们人多啊,人数占优势,不就稳赢了吗。
为首的汉子挥着铁棍嚷嚷:“把你怀里那个娘们儿交给我们,识相点,赶紧滚!”
边锦看着腕表,摇头叹气。
他是真不喜欢干这种活儿,但哥哥在政府走不开,翁告书又是个只会工作的榆木脑袋,于是,边锦就是全皇室出外勤的希望。
他正要继续说点儿什么,这帮大汉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厉喝:“都给我放下武器!态度放尊重点儿!”
大汉们面面相觑,但还是听老板的话,放下了手中的各色武器。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胖子走出人群,向边锦堆起了谄媚的笑:“小阁下,有何贵干呀?”
“你们这里没通网吗?”边锦用匪夷所思的口气说道,“这帮人居然不认识我?”
开玩笑,他,边锦,皇室常驻发言人,镜头前的红人,他们居然不认识他?
“现在居然还有我国扶贫未落实到位的地区吗?!”边锦完全是在用沉痛的口气说话了。
黑矿负责人额头上都冒汗,连连赔笑,好声好气地把他们请进去。
边锦本想让都柏德把年轻记者送走,但当他表明身份后,女孩似乎发现了新的机会,更加死死地抱住了他的手臂,看过来的眼神里全都是属于记者的跃跃欲试。
“……”真是天真啊,都已经做记者了,好歹也该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啊。
边锦竟在工作之余生出点儿**的兴致来,他捏住这姑娘的脸:“你不怕我呀?”
男人柔和懒散的嗓音微沉,染上一点儿未知的神秘感,令人心生警觉却又忍不住想靠近,对于在两性方面毫无经验的小姑娘而言,杀伤力一流。
小姑娘眼神微怔,而边锦已在一瞬间收起了全部的情绪,松开了手,随负责人走向了建筑物。
之后发生的,无非便是边锦轻巧的三言两语,看似无奈地说着什么“没征到资源税”,然后警察姗姗来迟,带走有关人员,查封矿井,后续工作不必边锦接手,几十分钟后他就已经坐在商务车里,给他哥发邮件汇报工作进展了。
而那个姑娘,边锦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直到有人敲了敲车窗,边锦才兴致缺缺地掀了掀眼帘,看见那姑娘正站在车旁。
他对女士一向有好耐心,即使素昧平生。边锦降下车窗:“有什么事吗?”
姑娘歪了歪头:“建议载我一程吗?”
边锦想了想,好像确实有些对不起她,毕竟这新闻已经算中央的了,这姑娘的辛苦也就打了水漂。基于此,边锦泯灭多年的良知这一刻全面苏醒,他打开了车门:“请上来吧。”
先问姑娘去哪,她说回《朝歌日报》的编辑部。
司机领命,发动汽车。边锦继续发工作邮件,他平时看起来很爱说话,但那纯粹是生活所迫。工作时哥哥和翁告书都是闷葫芦,边锦不话痨一点,他都怕自己会得自闭症。而现在是难得的“自由时间”,边锦连口都懒得开。
姑娘却好似觉得有必要说什么:“谢谢您。”
边锦嗯了一声,点下发送键,换了个坐姿。
姑娘又说:“还有,您方才说的不对,我就是本国扶贫未落实到位的对象之一。”
边锦多看她一眼,问她:“今年多大了?”漫不经心的,和长辈查户口一个样儿。
“二十三。”姑娘回答道。
“我和你一样大。”边锦说,“但我就不会等着国家来扶我,我扶我自己。”
此时此刻,正在进行着这番对话的二人,分别是如下打扮:边锦一身休闲西装,没打领带没戴领结,衬衫纽扣解开最上面两颗,露出戴在颈子上的银色链子,项链串起一块小小的银牌;卷发略微有些长了,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五官精致昳丽,是天仙下凡。
而赵掇月因几十分钟前的被追杀而鬓发散乱,即便已重新梳过头发,额前也仍有些不听话的小碎发卷起作祟;脚上的匡威经典版帆布鞋沾满了泥巴,T恤和牛仔裤上满是皱纹。她眉眼间尽是疲惫的风尘,双眸却明亮若稚童,盛着对这个世界最大程度的好奇与善良。
他们仿佛身处于两个世界当中,却又贴得如此之近,近得边锦可以数清她有多少根睫毛。
边锦又问她:“当初为什么会想做记者?”
姑娘略一沉思:“因为觉得记者很酷。”
她摊了摊手:“现在就知道啦,不仅酷,还很危险。”
边锦却听出了潜台词——即使如此,我也依旧愿意做记者。
“叫什么名字呀?”他问道。
“赵掇月,”姑娘回答道,“‘明明如月,何时可掇’的那个‘掇月’。”
边锦笑了,他微眯起眼,看向窗外快速后退的景色:“好俊俏风流的名字。”
然后他回过脸来,玫瑰双眸盯住她,如狮子瞄准猎物:“我叫边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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