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锦已不记得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他在南海湾的皇帝府邸里,进行与阁下的面谈,皇帝向他传达了真诚的歉意——即使边察的道歉都是冷冰冰的、没有感情的。都柏德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他把“皇帝决策不慎,把边锦的女朋友杀死了”这件事告诉了边察。
边察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赵掇月在那里,我真的很抱歉。
边锦没说话。那件事过后他想了想,神通广大有如边察,算到了一切却唯独漏了一个赵掇月,只能说明有人刻意隐瞒了赵掇月的存在,如果背后的确有人推波助澜,那么这件事——赵掇月的死,的确怪不到边察头上去。
他只是心中有气,无处发丨泄,只能任性地寄托在皇兄身上。
皇帝府邸的书房采光很好,有大面积的明媚阳光照在木地板上,这间书房的拥有者却是如同乌鸦般沉寂不祥的黑色男子,边锦有些恍惚,他忽然有“梦里不知身是客”一般的错觉。
然后他回到赵掇月的公寓,梳理她的遗物。她本是内地人,通过高考来到帝都,带着清贫与梦想。年轻女孩的东西少得可怜,他在赵掇月的书架上找到了一本日记,起始日期是他们确定恋爱关系的那一天。
她在日记里写到:第一次恋爱,希望可以做到最好。
一页页地翻过去,字里行间都是少女心事,连他在她家里第一次做饭、第一次留宿都记录在案。边锦只觉得喉咙堵,他说不出什么话,也没什么情绪,他不知道自己曾被如此小心珍惜地对待。
最后一篇日记的日期停留在赵掇月出事的那一天。她说,跟完这个新闻就不做社会版了,转去相对轻松的娱乐版,这样就有更多时间和精力来照顾她的生活和感情。
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个打算永远都只是一个打算,而她也将在几个小时后殒命。
她还那么年轻,花骨朵儿般的女孩儿,还来不及长开,就被匆匆折毁、丢弃在泥泞之中。
边锦对着日记本一夜难眠,将近黎明时,他靠着桌子睡了过去。
他很少烂醉,或者说从不,也不会毫无理智到放任自己醉掉。举杯消愁愁更愁,懦夫才用酒精麻痹自己。所以,当例行检查的都柏德在夜店里碰到边锦时,前者的第一反应是:“小阁下,今天您也负责检查吗?”
迷离灯光里边锦衣着整齐,身上只有洁净的香水味,他坐在吧台前,邀请都柏德也坐下。
都队长照做了,调酒师胆战心惊地为两位领导端上白开水。
边锦修长白皙的手指拎着六角形的玻璃水杯,轻轻摇晃,斑斓灯光落在他脸上,精致五官妖冶夺目。
他们对着干了杯白开水,都柏德还没傻到以为边锦就是想找人一起喝水,他探询地看着边锦,边锦慵懒地拨着头发,转过脸来时眸中小花闪闪发光。
他想起来,哥哥身边最近多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边锦有时去南海湾面见阁下,会看见他身边有个女人。穿着白色睡裙,窝在阁下怀里,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醒着时就玩头发。边察看起来倒是很喜欢她,时不时和她说个话,让她躺在自己大腿上、靠在自己肩膀上。有回边锦和翁告书一起去,还看见边察捧着小姑娘的脸吻得如饥似渴,而府邸管家完全是司空见惯的样子。
相信都柏德也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
他们所在的地方,看似高高在上、尊贵华美,但只有他们自己明白,高处不胜寒的道理。几位高层至今单身,没有结婚的意愿,其中翁告书和都柏德更是连女人都没有,可是他们原先以为最不可能结婚的皇帝陛下,最近似乎已半只脚踩进了婚姻的坟墓。
管家向都柏德透了点儿口风,阁下有立那位小姐为后的打算。
他们之间没什么秘密可言,这话褒贬都有,总之边锦知道这事儿后,挺新鲜的。
难道他那个从来高贵冷漠的哥哥也会有坠入爱河的一天吗?
可是那个女人。边锦有些无聊地想到。完全不像是甘心被困在哥哥身边的样子。
虽然她已经掩饰得相当好了,连边锦也因为她的精湛演技而对她高看一眼,但假的到底是假的,某些蛛丝马迹还是会泄露对方的真实心情。
最让边锦感到有趣的其实是边察耐人寻味的态度,边察不可能没有发觉枕边人的心思,但他却毫无作为,这不像是他的作风。边锦才不相信自己哥哥真的会动心,何况那个小女孩没有什么能让人动心的资本。
思绪回到现在,边锦随意开口道:“都队长今天晚上有什么收获?”
说是打黄扫非、扫黑除恶,但都柏德的真正任务乃是勘查是否有人举办秘密集会。
华夏国乃是二元制君主立宪制,内阁形同虚设,实权牢牢地握在皇帝与宰相手中,书记官作为皇帝的秘书,分了一部分的权,于是目前的最高领导权全都被皇帝控制。底下的臣子们,权力比较大的反而是各部门的直接负责人,这些人也很难说有贰心。
内阁与言官不过是锦上添花的装饰品。
任用他们却不给予权力,自然会有怨言,有不满就容易出事,就算没有人胆敢造反,但他们使起绊子还是挺招人烦的。
边察最讨厌麻烦,更讨厌背叛者,作为他贴身侍卫的都柏德更有“锦衣卫”一般的性质,有监督刺探的工作,半夜“扫黄打非”就是形式之一。
边锦当然没兴趣了解“扫黄打非、扫黑除恶”突击检查的结果,到底皇室也要用□□这条线,只要做事不出格,作为掌权者的他们也就当没看见,他比较关心有没有不知好歹的人想来碍皇家的事儿。
这十几年来风风雨雨,他们几个相扶相持走至今日,已不知受了多少次伤、手上又沾了多少人的血。时至今日,次数过多的暗杀与阻挠早已不能令边锦内心有半分波动,他甚至已有了一种心态:来吧,多来点,当做繁重工作之余调剂心情的玩具。
都柏德摇了摇头:“阁下最近严禁大办宴会,大手抓治贪污**,没什么人有胆子在风口浪尖上触阁下的底线,这趟没什么发现。”
“平时也没什么人敢触碰我哥的底线,”边锦说着眯了眯眼,“除了我嫂。”
都柏德向来明哲保身,和边锦也说不上私交多好,况且因着他是边察的贴身侍卫,而边察与边锦的关系向来微妙难言,所以都柏德与边锦对话时始终兴致不高。
眼下,边锦当然可以对小姐发表意见,但都柏德就不行。
都队长眼观鼻鼻观心,不说什么。那可是内定的皇后,哪里是他能说什么的人。
边锦的真正用意也并不是同都柏德聊天,话说到了,他就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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