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处环境有利于人进行思考。
把他作为第八重迷宫的关押者,明显便是黑玄武的恶趣味了,说到底,她也是对唐晓翼颇有微词的。毕竟,如果没有“重置”这一出戏,说不定现在她还与她的丈夫在一起,做一对自由自在的神仙眷侣。
神明也会爱人吗?
也许在她尚未知晓自己神明身份以前,的确会像凡人一样,毫无保留、真诚坦荡地去爱一场吧?可是神明不行。
「法则」要求神明没有私情,才可以做到真正的公正无私,才有可能维持这个世界的稳定运作。
但「五宫」的朱雀与青龙又是一对情人,又该如何解释他们。
唐晓翼不够了解他们的情况,也就无从继续推理。
他想这些话题,最初与最终的目的,也是为了理解自己身边的某些事。
伴随着“重置”,「新使者」被撤销了,「旧使者」与「五宫」的位置保持不变,而这八个位置上各有其人,靳千秋就不会是其中一员。靠唐晓翼目前掌握的信息,他无法确定目前还留有哪些神职,但不知为何,他可以确认靳千秋并非神职,而她又恰恰在这个体系之中——那么余下可供猜测的身份相当匮乏,也相当恐怖。
即一直身份未知的明暗双王。
至高神目前仍滞留在人间,且所拥有的身份尚且不明,它们已几千年都没有出现过、没有以“神”的身份出现过——可它们就是存在的,神祗与神职都知道他们的神明也许就在他们身边。
也许仅仅是巧合。
陆蒹葭与靳千秋。
明之王与暗之王。
唐晓翼低下头,伸手按着太阳穴。他不愿假设靳千秋是双王之一,即使是他也心存侥幸,更多时候他希望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生短暂又精彩,至少她活这一世有无尽的欢喜与期待。漫长的生命会冲淡感受,变得麻木而平静,很难再有高兴或悲伤。“双王”在人间走了这么久,扮演不同的人,寿命到了尽头,一瞬想起过去经历的种种人生,又很快忘掉,变成另一个人。
唯有不断遗忘、不断更新,才可以保持天真与热切。
而他不希望靳千秋是一个需要不停清零的人。
那就大胆猜测她确实只是普通人,只不过多得几分上天厚爱,又特别又平常。她与神明的联系不过是他思虑过重的臆想——
唐晓翼苦笑,他是自己闭上眼,是自欺欺人。
一晌贪欢,活在当下,不去管什么生前身后之事。
其实,他现在想了这么多,也没有什么用处。靳千秋有她自己的选择,她不会被他左右,他也相信她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面对日后可能出现的危险与困难。
而他所要做的,只是追随在她的身后……
他并不爱她,连喜欢也谈不上。
十四岁的靳千秋天真又大胆,泼辣又骄横,唐晓翼看待她,更像在看待自己不谙世事的女儿。
就连妙音,心性也比千秋要沉定深重。
他更愿意在靳千秋的生命里扮演一个守护者或引导者的角色,希望她平安无虞地长大,邂逅良人,结婚生子,终了此生,爱人不是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心中已无所爱,也许再无爱人的能力,大概是给不了她完整又健康的爱的,何况她并不需要他的爱。
——靳千秋又是如何看待空降在她生命里的唐晓翼的呢?
她对他的态度,与她对待别人的态度并无太大差别。靳千秋对谁都任性嚣张、对谁都刁蛮娇气,句句带刺,一朵不屑又骄傲的玫瑰花。她也许将他视作过客,也许将他视作万千追随者中的一员。
她是他的idol(偶像/神明)。
唐晓翼恍恍惚惚地意识到,他们不过认识不到半个月,而他却觉得好像已经认识了几十年。
记忆与现实相互交织,关系网重叠分离,人们来来去去,将他们拉扯着越陷越深。
也许这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是他单方面的臆想。他于千秋而言无足轻重,她又会把什么人真正放在心上呢?
对于靳千秋的“不在乎”,唐晓翼没有任何感觉,他承认自己目前的行为,有某种赎罪式的意味,他是在偿还自己十几年前在慕烟雅身上所犯下的罪行——但她现在是靳千秋啊。
她们既是同一个人,又是不同的人。
一旦陷入慕烟雅与靳千秋的泥潭,他将无法明确逃生的方法。
于是唐晓翼索性撇开,不再考虑她与她——她们。
这种情况该如何改变。
他又有什么值得期待的未来。
唐晓翼忽然感到腕上一痛,他翻过手腕,看见有一枚花蕊消失了。
他感觉自己心脏一阵揪紧,因为他几乎下意识地以为是靳千秋了——但明显不是她。如果出手的是「五宫」,边锦的危险程度会更深,他占据了「五宫」的宝物——而「五宫」将会收回宝物。
可是边锦出事,现世的麻烦会更大。
唐晓翼知道华夏国的那位皇帝是个难搞的,纵使他们兄弟之间的确存在过节,但他们的血缘关系将永久存在,边锦一旦陷入危险,皇帝阁下得不到一个答案,将会大发雷霆。唐晓翼可不愿意被卷进皇家的事情里,他也不想靳千秋被扯上关系,她是艺人,涉政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这几个人里,最危险的是边锦,其次才是靳千秋,而相比较而言,唐晓翼个人更情愿边锦出事。
可是边锦身边有江断鹤。
说不定是谭更漏出事了——可他又为什么会出事呢?他像与「五宫」没什么关系,至多是知情者,何况他的妻子是黑玄武的姐妹。
所以到底是谁呢。
他得不出一个确定的答案,丧气地垂下头去,耳朵却捕捉到了一丝异响。
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像幻觉一般,由远及近地传递过来,它越来越近,突然地,一团白色跃入了唐晓翼的眼帘。它自天上向他奔来,有如太阳神驾驭的神车,只不过它的驾驶者是柔美动人的少女。
漆黑长发飘扬,少女白皙精致的脸庞恍若神祗,她侧坐在白鹿上,白色衣袂飘飘,像从天而降的神女,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一身雪白,化作利刃撕裂黑暗,直抵等待审判(救赎)的罪人身边。
她看见他,露出笑容,向他伸出手来。
“我来找你了。”靳千秋说。
唐晓翼看着她,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猛地将她拉到了怀里。
“太好了,”他说,“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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