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当下。凌晨时分,一地清凉寂静。靳千秋和唐晓翼藏身于衣服的阴影当中,分享完毕了这个故事。
鸽血红扳指于千秋嫩白掌心回寰一周,被她掂到了唐晓翼掌中。她摊手:“麻烦您先收着吧,我毕竟住在宿舍,人多眼杂的,带着这枚扳指多有不便。”
他点点头,收下了扳指:“放在我这里也好,因为你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它会落到你手里。除非有绝对的把握,否则我不想见你冒险。”
千秋以手托颐,闻言瞥了唐晓翼一眼:“我倒觉得我未必会有什么危险——这枚扳指都被我掖在兜里带了一晚上了,也没见给我带来什么灾祸。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月光下,她忽然一笑,极尽温柔,声音却轻悄,“那我就只好祝带着扳指的你,横遭劫难。”
尽管唐晓翼的表情纹丝不动,说出这话的千秋反而先挑了挑眉,随即找补道:“——不好意思,我开玩笑的,我不希望你因这枚扳指而遭遇飞来横祸。”
她朝他摊开手掌:“不然,您还给我吧?否则要真遇上什么事,可就真要赖我头上啦。”
唐晓翼却轻笑,忽而附近千秋,几乎将双唇贴上她莹白耳廓。
风摩挲树叶发出的沙沙声、马路上传来的遥远车鸣声,一瞬仿佛便离千秋而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个少年落在她耳畔的吐息,以及极缓慢的一字一句:
“能得你一句特殊关照、一点异样态度,就是之后令我遭受莫大的天谴,我也无所谓、无所畏了。”
说罢,他潇洒起身,连带着揽过千秋的肩膀,一齐把她扶起来:“好了,故事讲完了,我该回家,你该睡觉。”
站在逼仄的阳台上,唐晓翼与靳千秋四目相对。他高她许多,她得抬眼、他得垂眸,二人的视线方可于半空中交汇。千秋呼吸轻缓,似泛滥着花香,大抵是栀子花……或者蔷薇。这些念头如雪片般纷飞洒落在唐晓翼的大脑中,而他仅仅抬手,替她掖一掖外套的开襟。
然后他把她推进了室内,并在她沉默的注视里关上了阳台门。唐晓翼正欲顺着来时的路线,继续翻阳台下去,身后的门却又被拉开了一条缝,伸出来一只细长白皙的手。
“要不是知道是你,我觉得这真是一幅满分的恐怖电影画面。”唐晓翼回头望向千秋,她摆了摆手,难得没贫回来,而是说:“再见,唐晓翼,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顿了顿,千秋又说:“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还要多跑一趟,来听我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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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安眠的那场“舞台事故”,「B&W」节目组宣布全体工作人员休息一周,靳千秋便实打实地在宿舍躺了一周。
当然,期间还是有在立鹤木染子的连番催促下,懒洋洋地爬起来收拾了一番自己,随便挑了一处白墙,拜托李春商帮忙拍了一组照片,发到了秋谣的社交平台上进行“营业”——作为热度至上的流量明星,“秋谣”必须要保持较高的更新频率,以维持自身的话题度、粉丝群体的粘度以及大众的关注度。
立鹤木染子倒是很少审核靳千秋的照片,因为这小姑娘确实美丽,老天赏饭吃的体质,不论怎么拍,都自成一派漂亮。作为经纪人,立鹤木染子只需要在照片发出后立刻买一批热搜与话题,驾轻就熟地略略运作,粉圈自然会闻风而来,自觉地开始走流程。
千秋虽无巡逻粉圈的爱好,但偶尔也会心血来潮,上小号去翻翻“秋谣”这个账号的评论区。她早建立起自我保护机制,从来只看热度最高的前几条评论,毕竟谁不喜欢夸夸呢?所以她也早就熟悉那几个评论总被顶到前排的用户ID。
这些账号中,有她的后援会、有她的大粉,还有一个比较特别的、ID叫作【逍遥游】的用户。从“秋谣”出道、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第一条动态开始,这位【逍遥游】便坚持评论她的每一条动态,以不落俗套、不陷窠臼的花式彩虹屁夸夸为个人特色,每条评论都因其出色的文采而收获了惊人的点赞量,每次都会被顶到前面。
千秋虽然早被人夸习惯了,但猛一下被这么花样百出地夸了,还是难免轻飘飘,遂曾点进过这位【逍遥游】的用户主页看过,旋即——陷入了迷惑。
无他,只因【逍遥游】的主页,洋洋洒洒的记录着的,尽是些她——或者他,与“秋谣”的恋爱日记。
千秋认认真真地翻完了这个账户的数百条微博,第一次在互联网这片大陆上捕捉到一种全新物种:梦女,或者梦男。
至少如若不知情者单看【逍遥游】的主页动态,恐怕当真会以为此人在字里行间深情记叙的那位“小秋”,正是该人的正牌对象。因为那些细节、那些表达,实在是太过日常、太过真实,活像个现实里缺乏聊天对象的恋爱脑,只好把满腔倾诉欲寄存到了虚拟空间里,包含幸福地把拍拖记录上传到不特定的网友面前。
作为幻想的一环、被臆想的女主角,千秋翻看起这些动态来,既觉得津津有味,又渐渐地感到不安。被某种狂热感情魇住的人,做出什么出格之事都不显意外,【逍遥游】现在还只是做做梦,但谁又能确定她——或者他——日后不会试图更进一步、想要把梦境变作现实?
做偶像以来,千秋已见过不少同行被过激粉丝攻击的真实案例,她和她的经纪团队一向很注意安全,但没人可以打包票保证,这重环绕着她的保护,可以做到天衣无缝、绝无疏漏。这样想着,千秋顿觉手机变得烫手起来,她觉得她不能再继续看这人的主页了,她担心她先把自己给吓出毛病来。
然而隔了一段时间,她再用小号上网冲浪时,路过“秋谣”的动态,还是忍不住点进了评论区。【逍遥游】的评论依然高高地挂在前面,千秋顺手又进了此账号的主页,这下她却有了新发现:
也许是好消息的发现:【逍遥游】不做她的梦女了,【逍遥游】开始磕她的CP了。
也许是坏消息的发现:【逍遥游】磕的是叶胤骁和她的CP。
那时千秋还未同唐晓翼真正打过照面,她对“叶胤骁”的印象无非是:好讨厌的一个家伙,总爱拉踩我、硬拽着我炒作。她总以为这些不过是娱乐圈里常见的营销手段,也从未把叶胤骁放在心上,但真见了有人在磕她和叶胤骁的CP,千秋还是觉得,怪怪的。
紧接着她一想,又琢磨出些别的味儿来:若是从“叶胤骁”里拆出一个“骁”字,再从“秋谣”里拆出一个“谣”字,组合在一起,不正是“逍遥”的谐音吗?千秋恍然大悟:原来【逍遥游】的ID就是这么来的呀!可是此人不是早在做梦女的时候,就在用这个ID了吗?
千秋又大为不解:难不成此前这人在做她的梦女的时候,一直是拿自己去代入的叶胤骁、来和她谈的恋爱?现在终于能把自己和叶胤骁分清楚了,于是就不做梦女了、转而磕CP了?
靳千秋理解不能,靳千秋放弃思考。
总之,时至今日,每当秋谣一更新动态,【逍遥游】的评论必然会列在前方。这次也不例外。就在秋谣发布“营业照”九宫格后,不超过一分钟,【逍遥游】便出现在了评论区。
自从社交平台实行实名制以来,每个账户的IP都将同账户如影随形,千秋也终于看到,【逍遥游】的IP同她一样,都在湘市。
一个荒谬的猜测浮上了她的心头,但一想到如果是“那个人”,这个猜测似乎也没有那么荒谬了。千秋点开聊天框,迅速发去信息:逍遥游是不是你?
唐晓翼回得很快:草莓天使桑是不是你?
千秋:你少了两个点,是【·草莓天使桑·】。
冲浪小号马甲被扒,二人也不觉得有多尴尬。
都这么熟了,扒一扒马甲也无伤大雅,千秋倒有点替唐晓翼感到不好意思。他写了那么多梦男文学呢!光是想想唐晓翼严肃认真地当梦男,千秋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甚至还假模假样地学着别的人磕起CP来了,恐怕这小子心里还暗爽呢——谢谢你们支持我和秋谣喵,谢谢喵。
千秋也没有想到,唐晓翼居然这么……玩转互联网。此前同他相处时,她一直以为他大概是个不怎么上网的人,因为光看他的穿衣品味,千秋便误认为他是个“老大爷”:哪里有年轻人,天天穿着老成、甚至可以说是老气的长袍?他平日里也鲜少说网络用语,更不玩流行梗,和互联网上的他相比,完全是两副面孔。
她坐在床上,手机抵住下巴,既想和唐晓翼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始组织语言。靳千秋很少遇到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他人想对她说话、又欲言又止的份儿,却从无她想和他人说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的可能。
大抵是因为唐晓翼的态度太平静,全无被揭发的窘迫与羞赧,当真大大方方地承认,千秋反而不好发作:若是他困窘,她大可以趁机嘲笑他、讽刺他;可他偏偏安之若素,她反而不知应从何下手。
可她又绝不想就此放过,于是千秋再度发去消息:梦男文学和磕CP言论舞得很好,下次不许再舞了。
唐晓翼回复:我将忠于秋谣专注自家,只做秋谣的全肯定bot,什么梦男什么叶胤骁,都不准高攀我们伟大的小秋。
下一条回复紧跟着跳进了千秋的视野:这样可以了吧?我辛辛苦苦在你的评论区写了一年多的夸夸小作文,就等着被你发现呢。只可惜某人太迟钝,直到今天才终于识破我的马甲。
千秋半开玩笑地发出消息:那你也太爱我了吧,狂热的粉丝头子。
她坐在床上,将所见所闻在脑子里捋过一遍。如果【逍遥游】的账号持有者,是一个同她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那么被对方如此惦记着,于千秋而言并非好事。但她现在已经确认,唐晓翼即为【逍遥游】,那千秋便对一切都不觉得惊讶:从他们真正相逢的第一天开始,他便毫不避讳地展现出了对她的关注。
而她也早就习惯了,成为倒映在他瞳孔正中央的唯一之人。
快要过年啦,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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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第二百三五落 唯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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