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舌兰冰蓝色的酒液在雪克杯中划出银河般的弧线。沉香手腕轻转，那杯名为“但愿人长久”的特调便顺着水晶杯壁倾泻而下，杯身瞬间绽开蛛网状的冰晶。
“婉姥姥，你的新特调。”沉香将酒杯推向吧台尽头，杯底压着的“恋人”塔罗牌在灯光下泛着鎏金光泽
“嗯，不错。谢谢沉香。”婉罗红唇微勾，接过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傍晚的沉香木里弥漫着檀香与酒液混合的香气。老康在后厨剁肉的声响与老姚的钢琴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组合，哮天犬趴在门口充当吉祥物，时不时对路过的仙女摇摇尾巴。
沉香垂眸，忽见案上水晶杯无风自动，酒液震出一圈细小的涟漪。
三位仙女嬉笑着推开酒吧玻璃门。几个脑袋像麻雀似的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聊得正欢。为首的粉衣仙女手里挥舞着新鲜出炉的《天庭八卦周刊》，封面上的烫金大字闪闪发亮。“欸欸，你们知道吗？”她激动得连发髻上的珠花都在乱颤，“月老殿最新数据显示，二郎真君名下所有姻缘线——”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全被一位神秘人士承包啦！”
“呀——”另外两位仙女同时发出惊呼。其中那位黄裙仙女更是夸张地瞪大了双眼：“谁这么大胆子？二郎真君不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吗？听说连嫦娥仙子都碰过钉子呢！”
沉香站在吧台后，低头假装擦拭酒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疯狂上扬，憋笑憋得连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哈哈哈想不到吧，那个神秘人士就是我！
——现在看谁还能抢走我舅舅！！
就在沉香得意得无形的尾巴都快翘上天时，旁边的绿衣仙女突然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补了一句——
“现在天庭的单身仙女们可都急疯啦！听说七仙女连夜开了茶话会，连织女都暂停了鹊桥工程，就为了这事儿！”她晃了晃手中的玉简，“喏，最新消息——几位姐妹今早直接闯了瑶池，硬是让王母娘娘点头，说要办个什么‘三界良缘大会’……”
粉衣仙女也在旁边激动地插话：“对对对！请柬都拟好了，听说——还专门给二郎真君发了烫金版的！”
沉香的笑容直接凝固在了脸上。他手里的抹布机械地擦着早已锃亮的玻璃杯，指节都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三界良缘大会？
——还专门邀请舅舅？！
——这跟直接往南天门上挂“招亲告示”有什么区别？！！
脑海中闪过各路仙女围着杨戬献殷勤的画面，沉香差点把杯子捏碎。吧台下的哮天犬突然抬起头歪着脑袋看向他，吐了吐舌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你们说，相亲大会上要怎么引起真君注意？”黄衣仙女捧着脸颊，眼睛闪闪发亮。
“要我说，得穿得素雅些，”粉衣仙女煞有介事地分析道，“听说真君最讨厌花枝招展的打扮……”
“不对不对！”绿衣仙女急急打断，“说不定真君喜欢野一点的，毕竟听说他脖子上那印子还没消呢——”
“真的假的？谁那么猛！”
“啊呀我也好想去看哦——”
吧台后的沉香瞬间原地石化。
对啊，他怎么都忘了这茬！
沉香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前天早上看见舅舅颈间全都是……一些不可描述的痕迹，结果偏偏自己那晚喝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当时舅舅只是含糊其辞地应付了过去，现在想起来……
沉香“啪”的一声把酒杯砸在了吧台上，再次抬头时眼里已经燃起了熊熊怒火。
“我一定要找到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等我查清楚是谁动的手，我就找她谈判！”
“我沉香不能坐视我舅舅被……被别人欺负！”
“良缘大会是吧？好，就从良缘大会开始！！”
他一边起身一边越想越气，甚至开始设想对方长什么样比较好扇耳光，根本没有意识到周围的八卦声音越来越小。而杨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一边放下手里的茶壶一边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又在发什么呆？”
“舅，舅舅？”沉香慌忙抓起抹布擦拭并不存在的污渍，视线不受控制地黏在杨戬脖子上，“没、没什么……”
“在看什么呢。”杨戬忽然倾身向前，白色衬衫的领口随着动作敞开更多，淡紫红色的痕迹在他精致的锁骨上愈发显眼，像是雪地里落下的瓣瓣梅花。
“没、没有！”沉香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烫，“我什么都没看！”他慌乱转身去拿龙舌兰，却碰倒了糖浆瓶。黏稠的液体在吧台上蔓延，就像他此乱七八糟的情绪。
杨戬轻笑一声，伸手稳住了瓶子。指尖相触的瞬间，沉香像被烫到般缩回手。
“听说，”杨戬忽然开口，语气轻描淡写，“王母娘娘要办个良缘大会，还给我寄了请柬。”
“嗯。”沉香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仿佛要把青砖看穿。
“所以，舅舅……你真的要去吗？”
“王母的面子总得给啊。”杨戬啜饮一口酒，忽然笑道，“不如你陪我一起？”
——
相亲大会前夜，沉香辗转难眠。他在黑暗中睁着眼，听着身侧均匀的呼吸声。双人床不算小，但他仍能清晰感受到杨戬翻身时带起的细微气流，还有那股若有若无的冷香——和他今天试穿的那件礼服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再翻来覆去，床板都要被你拆了。”
带着睡意的声音突然响起，沉香浑身一僵。杨戬不知什么时候转了过来，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正好落在他半睁的眼里，像含着一汪碎银。
“我……”沉香下意识往后缩，却触到对方微凉的指尖。
杨戬叹了口气，突然伸手把他往怀里带了带：“明日还要早起，安分些。”
这个拥抱来得太自然，沉香甚至能透过那层单薄睡衣，感受到舅舅胸膛传来的温度。他浑身僵直地靠在舅舅怀中，耳畔是均匀的呼吸声，眼前是那堪称完美的腰线轮廓。犹豫片刻，沉香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轻轻搭在了那精瘦的腰身上。
杨戬浑身一颤，似乎是察觉了他的动作。半晌却只是微微动了动，将下颌轻抵在少年发顶：“……睡吧……”
沉香猛轻轻攥住杨戬腰间的衣料。月光透过窗帘漏进来，他看见舅舅垂落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颤动的影，喉结正随着吞咽缓缓滑动。某种难以言说的冲动突然在胸腔炸开，他慌忙闭眼，却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
次日清晨，沉香被楼下哮天犬的吠叫声惊醒。他翻了个身，身侧已空，被窝里还残留着舅舅微微的体温和熟悉的香气。他怔了一瞬，才从梦与现实的缝隙中缓过神来。
一想到今天是“三界良缘大会”，沉香的心就止不住地开始狂跳。他在洗手间里冲了个澡，穿上舅舅事先给他准备好的礼服。墨绿色的长衫在镜中勾勒出少年纤长的身形，银色暗纹宛如草蛇灰线般缠绕衣摆，仿佛稍一动便会游走出尘。沉香站在镜前仔细端详着自己，抿了抿嘴，眼底闪过一丝决然。
——今天无论如何也得看牢舅舅！
他咬了咬牙，把手腕上的双红绳系得更紧了些，转身冲下楼。
结果一到客厅，便怔住了。
整个客厅已被临时改造成了更衣室，软屏风与长案成列，几件备选的仙袍被悬挂在竹衣架上，流光溢彩。一旁的婉罗正踮着脚替杨戬整理衣领，见沉香下楼，回头对他眨了眨眼：“沉香，今天可要盯紧点，别让你舅舅被人拐跑了。”
沉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看到了杨戬。
就是这一眼，沉香直接看呆了。
舅舅慢慢转过身时，白色锦袍如瀑般垂落，似雪后初霁的山川，洁净而寂冷。金线绣出的流云纹在阳光下隐隐浮动，仿佛云海翻涌。一条白玉腰带束出他窄瘦的腰线，腰侧悬挂着一枚青玉佩，温润的玉色与他清冷的气质相得益彰。他的长发用一根银簪半挽起，余下的发丝如瀑布般垂落至腰间，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沉香觉得心跳都停了一瞬，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那一刻，房中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连哮天犬的尾巴扫在地上的“啪嗒”声都仿佛隔了层雾。
杨戬看着他呆愣在原地，唇角勾起一抹不动声色的笑。
他迈步走来，语气淡然，动作却极其自然地牵起沉香的手：“走吧。”
指尖相触的瞬间，沉香像触电一般轻颤了一下。
“你紧张什么？”杨戬似笑非笑地低头望他，指腹在他掌心轻轻摩挲了一下。
“我、我才没有……”沉香立刻撇开头，脸颊却不争气地红成一片。
婉罗在一旁笑得意味深长：“哎呀，今天这良缘大会——怕是还没开始，就有好戏看了。”
沉香咬牙，把那双牵着自己的手握得更紧了点，仿佛要将自己的骨血都烙进对方的肌肤里。他的指甲几乎要嵌入杨戬的掌心，却又在最后一刻克制地松了松力道。
——今日就算是天崩地裂，他也绝不会让杨戬离开视线半步。
不管是仙女、妖精，还是王母娘娘，她们谁也别想从他身边抢走舅舅！
还有，那个胆敢在舅舅颈间留下红痕的家伙！
他一定要亲手把人揪出来，让那个“混蛋姑娘”尝尝宝莲灯烧灼神魂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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