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了,宫女、太监、大臣忙着逃命,没有人来救火。
北平情急之下一把将京师拽上马,琉璃灯摔在地上,碎了。
再往后,永乐元年,老四拍着他的肩膀,大笑着回答了两年前的那个问题。
“你到底是谁?哈哈,你是我们大明的顺天府啊!”
07.
脸上被烦心事长久积压出的褶皱,翻身由毛绒靠枕抹平。
凌晨两点,北京突然想给南京打电话。
于是这位自信的北京大爷兴冲冲地拨通了亲属号码,以往南京大概率是不会接的,很显然他很幸运,那位今天准备熬夜。
“哟,宁师傅没睡呢?”
南京那边嘈杂得很,说话声音模糊不清,听着像是在厨房炒菜。
抽油烟机运转的轰鸣声捎带着十足的生活气息,通过听筒传到另一头冷清的客厅。北京想起南京还在他家住的时候,每天早晨八点准时打开炉灶,卧室的门隔音很好,所以南京起床会留一道缝,用煎鸡蛋的香气提醒还在赖床的首都同志该起来洗漱了。
两人还商量买条围裙,每次南京一穿上,他家那位大爷就坐饭桌后面傻笑,南京骂他笑得瘆人,骂多了发现北京也不改,索性再没穿过。
可惜了,宁师傅穿得其实很好看的。北京想,主要还是人好看。
这边南京也听得云里雾里的,他回到了心心念念的江南,即使高温天气持续,依旧归家心切。丢下行李在玄武湖进行神秘走圈仪式,出门两小时喜提中暑。睡到现在头不晕了,但肚子饿得咕咕叫,冰箱里没菜没肉,只能煮两包泡面救急。
好险,差点饿死。南京端着碗从厨房走出来,犹豫要不要开电视看电影,他想今夜肯定要通宵了,得找点事消磨时光。
“烧的啥呀?宁师傅吃这么香,不养生啦?”
听筒里的杂音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南京沉浸式吸溜面条。北京把手机放在耳朵旁边,熟悉的声响直让他昏昏欲睡,困意袭来,喊人的嗓音也变得黏黏糊糊。
“嫌烫您就沿着边忒儿喽……”
南京“啧”了一声,皱眉道:“京大爷困了就赶紧睡吧,您周五不是从来不熬夜吗?顺便可别叫我想起来你们那儿人吸鼻涕也这动静,我在吃饭诶。”
“嗯……”
那头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南京盯着通话界面,眼神几番闪烁,最后选择没有挂断。
“晚安,祝今夜好梦。”
他趴在话筒边轻声说,带着两声短促的笑。
08.
不觉他乡异客身,梦醒梦中还复真。
只记得许多年没再睡得这么沉,他每日接触到的人事物极为固定,尤其是同一办公室的,承包了所有的NPC角色。今晚也不知道怎么,应是心理和生理哪位占了主导,北京久违梦到这位鲜少出现在梦里的人。
南京。
他的前任政敌、前任下属、前任反对者,还有……
他的现任。
那个八辈子都不像会主动的南方人走到北京面前,拉住他的手牵起摇了摇,眼眸低垂道:燕哥哥,樱洲的花结果了,你忙完就跟我回去摘樱桃吃好不好。
北京不动神色扫视着对方穿着,团领衫、绯袍、玉束带,怪他清醒时思及明朝想得太多。
若是让南京本人知道,翻白眼阴阳一番都算留情。
大明应天府的城灵啊,一剑甩出去能捅穿两个轻甲兵的南京啊,跟顺天府撒娇放以前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惊悚事。
但是吧,做都做了,继续呗。
于是他跟着梦中的南京,一路走啊走,从正阳门走到永定门,仪凤门走到太平门。
北京对后湖并不如南京熟悉,说实话完全依据自己的记忆,那么这个“后湖”,应该就是现代玄武湖的简化版。
“上来吧,愣什么呢?”南京拿着竹篙站在游船上催促他。
哦、哦,北京回过神急忙跟过去,两人一同上了岛。而后是你侬我侬的摘果环节,原谅北京没有江南人的风流雅致,他偏好直接进入正题,如果不是场面实在过于诡异,按照他和南京现在的关系,就地办了都合乎情理。
……要不试试?
忙碌的工作还是为首都大人保留了正常的精神状态,他只能想想奇技淫巧,毕竟走向不能控制。南京摘下最高处的一颗果子后,不远处凭空出现一只疯狗,朝他们迅速靠近,北京扛着人头也不回地跑,此时场景易形,他们又不在岛上了。
疯狗锲而不舍地追逐,像是真要生啖两人的肉。
一直逃到鸡鸣寺院内,年迈的住持为他们点燃香烛,驱散了野狗身上附着的怨灵。
他们得救了。
北京跑得是大汗淋漓,吓得心惊肉跳,南京却像没事人一样。他慢悠悠走到花坛前边,拈起一片银杏叶,然后转过身来笑着说:燕哥哥,我给你变个戏法吧。
“……宁大人好兴致。”
北京依旧在小口小口地吐气,缓了有一会才回应对方。
只见南京将两片银杏叶捏于拇指与中指间夹紧,唱着应天府盛行的苏州昆曲,舞得好比“凤箫声动,光转玉壶”,发丝游风飞扬,待谢幕之姿完,身后金黄璀璨的万年银杏骤然变成了浪漫稚嫩的桃花树。
花瓣翩翩,应天府脚步轻盈跳上枝干,摘下一朵拂过顺天府耳边,细细簪于他的鬓角。
好不好看?“南京”笑着问道,慢慢拉近着两人的距离。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北京也笑了,主动揽上他的腰,欣赏着对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眉睫。
在薄红的唇珠即将相触之际,北京伸出一根食指叫停了这场未遂的亲密。
“可惜,若是宁大人本尊,方才在船上我或许就忍不住了。”
被识破的“南京”后退一步,显然有些惊讶。
“哼,骗不到你,真没意思。”
面前这位疑似在勾引自己的梦中幻像撇撇嘴,有些失望地转身要离开,北京潜意识不是很想让他走,于是梦中的“南京”又如梦主人所愿走回来,挑眉问道:“那你告诉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二十一世纪的南京喜欢编撰长条博文,他曾在一篇中这么写道:梦里的故事大胆而狂想,就算故事的主角不是我,那个追随着脚步移动拉长的画面也一定是我在中心,睁开眼前见到的一切皆为我所创、为我所造,最后梦醒时分画面定格,所有都在向后方奔去,人潮涌动渐渐模糊为背景。
为什么梦中的“镜头”永远对准自己?
因为,我观我,方成我。
“他是在梦里才会极端的理想主义者,是在现实里用理性极度压抑理想的现实主义者。”
北京走上前一步,用力将笑意渐浓的“南京”搂紧怀里,与他鼻尖相触、耳鬓厮磨。
梦境破碎的最后一刻,他在鸟鸣与晨光到来之前覆上对方柔软的唇。
“很荣幸,他是我的爱人。”
09.
一阵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几声加重的呼吸。
南京从电影剧情中分出神来,推测他家大忙人应该是醒了。
于是调低电视音量,再点开视频通话的申请。对面愣了有一会,估计是看见屏幕上自己蓬乱的鸡窝头和被水蒸气闷红的脸,觉得在媳妇儿面前丢了面子,半天才嗫嚅着嘴开口:您真熬了一晚上啊?
不止熬了,南京哼哼道,我还听你讲梦话讲了一晚上。
倒是怪好玩的,他把脑袋搭在沙发靠背上说,我大南京近三十个古称,你跟报菜名似的,念了一半就不念了。然后又到别的地方玩,去樱洲看花偷树上的樱桃吃,好像还被狗追了。
“最有意思的是,你在快睡醒的几分钟,一直念叨我名字。”
“哎,你是不是骂我呢?”
南京眼睛眨巴眨巴,直直对上北京游移的视线。
“这话说的,咱哪敢呐。”
北京摸摸鼻子,心虚道,这事儿端台面上讲还真有点害臊。
“难不成跟你几百年前某位小情人?我可听到你说喜欢……”
“我喜欢你啊。”
南京还准备往下套话,刚措好词就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句打了个措手不及。
“喜欢、喜欢我……”
现在轮到南京神色慌张地躲避目光了,北京见状立刻乘胜追击。
“宁师傅?宁大人?宁宁?”
不行,这些喊太多了,没反应。
“媳妇儿?媳妇儿?诶呦你瞧这,我真喜欢你啊,这没错吧?”
有用,脸红透了,弯弯绕绕的老东西接直球可接不住,试试能不能红到耳朵根。
“哎呦、哎呦,我都说这么多次了,宁师傅不能一点儿反馈没有啊。”
南京整个人都埋到沙发里面了,北京怎么喊也不出来,只能无奈道:“周六早上有个会,要收拾收拾,先挂了哦,宁师傅好好补个觉吧?”
等等,南京万分别扭地让自己重新出现在摄像头前,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咳咳、嗯嗯嗯,清个嗓子。
“好赖我特别特别喜欢你很爱很爱很爱你就这样不聊了——!!!”
末了还不忘对着手机屏幕狠狠吧唧一口,然后迅速挂断电话。
妈的,老东西把他整得像个没谈过的毛头小子似的。
妈的,被哄成胚胎了。
妈的。
南京家的客厅诡异地安静下来,直到两分钟后,特别关心的提示音响起。
是北京发来的一条语音。
-
老燕子:我也特别特别喜欢你很爱很爱很爱你,早安,媳妇儿。
-
附带引人遐想的一声亲吻,呼吸不稳而又清晰可闻。
“……呆瓜,我早就知道了。”
10.
失去调名的词,只剩下残句二三,故称“失调名”。
若仍流连梦境不醒,词中意再难道清,意中人遥遥无期。
所以我说,世间万般皆失调名,人却不过寻常而已。
—接04无关紧要的后续—
南京忘了今天自己要加班这回事。
他一觉睡醒,手机消息栏冒出来几十个不同人打的红色未接来电,感觉话费都要扣完了。不过线上会议,小逝,他可以问镇江要会议记录。
镇江似乎早有预料,在下午五点半的时候准时发了一条:“今天的会我和老扬都不用参与,醒了记得赶紧找你苏州姐姐认错,不然她能直接去南京站追杀你。”
好冰冷的文字,我想回家。
“老燕子,我好像回不去江苏了。”
刚开完三场大会的北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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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仲夏词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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