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夜俯首。
——
“你怎么又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十三略有些好奇的撞了撞又在发神的厌夜的手肘,“别是又没睡好吧?十多年了,还做噩梦呢?”
厌夜去燕赵之地那种苦寒地方居然也将近十年了。他自己没怎么觉得,但是看到十三,才突然有了这样的感觉。可能是十三成熟了不少,他经历的事情也很多,俊秀的脸庞多了一道疤。
他没问是怎么来的,凌雪阁受伤的时候太多了,不是什么非要提的事情——除非进墓林了。
“我记得没错的话昨天做噩梦的是你。”厌夜一巴掌拍开十三的咸猪手,“抱着被褥喊江潮师兄。”
十三脸色一变,悻悻背过身。
“……我昨晚出去巡夜。”厌夜犹豫片刻,突然道,“我好像见到他……我是说……我见到迟驻了。”
迟驻就是厌夜心心念念的故人,十三是知道的。这次龙泉府发生了什么——十三耳朵尖,从叶未晓他们几个嘴巴里也打听到了。听到这个消息,他狠狠皱眉。
“这事又有月泉宗插手?这可不好办。你确定?”
“……”厌夜沉默了一下,后坚定道:“阿迟我认不错。”
帐篷内一下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这样一来,信鸽拍扇翅膀的声音就显得尤为大。
十三撩开帘子,顺手薅过白色鸽子,看完脚上缠着的小纸条,脸上表情又是一凝。
“怎么了?”厌夜道。
“卧底的两位弟子死了。还被人冒名顶替了。”十三缓缓突出一口气,“这可是……”
“厌夜师兄,今晚我与你一道去探查一番。”
或许是因为有了月泉淮谢采在背后撑腰,史思明手下的兵奢侈的各处都布置得隐秘。
饶是厌夜与十三,也废了一番功夫才探得这叛军营地。
“厌夜……!”刚从墙上一跃而下,十三仰头就看见那泛着寒光的刀刃直冲着厌夜而来。
厌夜反应极快的抽刀一挡。
“铛”的一声,那来势汹汹的银光竟提前被人挡了下来。
一柄剑擦着厌夜额发过去。
偷袭者是个狼牙,十三眼疾手快的扔出链刃将狼牙的脖颈直接勒断。
“阿迟……”
那帮厌夜弹开刀刃的,正是厌夜所念叨的迟驻。
十三眯了眯眼看去,长的确实不错,只是一只手有些不正常的搭在身侧。
“你的手!”
见迟驻不理会的就要往回走,厌夜略有些急了,他往前走了几步,想要追上他。上次见面实在不是时候,他也受了伤,没有看的真切。这次见面,才发现迟驻的右手有些不正常,迟驻下意识的活动了一下去掩盖,可是厌夜太熟悉他的小动作了。
“阿迟!”
迟驻终于舍得回头看一眼,“你俩……快点走吧。下次我不会放过你们。”
“阿迟……!”厌夜悲哀的看着迟驻。
“不必再喊阿迟,人早死在当年,现在又何必来唤。”迟驻闭眼狠道。
今人立场不同的,何必再见,徒增心中怨念。
十三摇了摇头,伸手去拉厌夜:“走吧,日后你有的是时间问他,站在这里你来我去的,到时候被发现了,死的不止是你我,也要殃及你这阿迟。”
厌夜下意识抬头,却正对上小路尽头迟驻望过来。
好如昨夜长安。
“厌夜师兄,乌承恩那边被泄密,他被抓了。你去救他,我护送你,若中途出事我来殿后——务必救出乌大人。”
一夜却是风云变幻。
厌夜来不及多想,便被十三交代了这些,只好匆忙道:“你注意!”
十三应好,几个跃起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你看,现在正是晚上。要是被我扮成你的样子,你说你那师弟认得出来么?”无面鬼笑着问厌夜。
厌夜沉默不语,持着链刃警惕的看着无面鬼。
却见那无面鬼一番变化,面容便与他相差无二。
“十三师弟,快助我一道杀这变化面容的奸贼!”
厌夜回头,却见十三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俩身后。
十三的样子还好,便是脸颊两边沾了血,看见这一模一样的两个厌夜也没提出什么疑问,自顾抽出链刃。
“抱歉师兄。”十三如此说。“我认不出哪个是真的你,所以……”
“休怪我了!”
十三可不是当年那个江潮的事情后一个人哭鼻子的小年轻了。他眼神锐利的很,一双链刃耍的也很好,也不顾及这是和他交情很好的厌夜,干脆冲着两个人都去了。
无面鬼一怔,那边厌夜和他不一样,提燧火就要缠着十三将他甩出去。
十三在空中硬生生翻了个身,下一刀,却直冲这无面鬼而来,他动作灵巧后翻,厌夜甩出的链子就擦着十三胸腹而过。
无面鬼咬牙,也拿出链刃想去挡十三。但他明显低估了凌雪阁吴钩台弟子之间的默契,他只感觉后心窝一冷,十三的链刃牢牢将他手上缚住,而厌夜的链刃直直穿过他的心口。
“……你没事吧厌夜师兄。”
“你怎么认出我的。”厌夜拍了拍身上尘土,也不是好奇,顺口问了一句。
看着无面鬼尸身轰然倒地,十三沉默片刻,突然道,“迟驻在前面。”
厌夜手一抖,也沉默了一下,转而对十三点头示意一下:“那咱们快走吧。阿迟……驻善用短歌,虽说投了月泉淮门下,但始终也练的幼时他给我看过的迟家剑法。我熟。”
十三讶异的扫了一眼厌夜,惊讶于他竟能拔刀直面这他想了十余年的故人。
“迟伯父不在了,我是他哥哥。”
“我是不信他能叛国,我会亲自去问。”
“……好……厌夜师兄……”十三叹了口气,不过他眼尖瞧见了树枝颤动,他轻轻的“喝”了一声,拍了拍顾锋:“你看,那是否是——叶师兄!叶未晓,你怎的在这里了?”
那树枝轻轻晃动,竟然大变活人,一个黑衣便装的青年踩着枯枝跳到他俩面前。
“听说……你俩这是干嘛了呢,够狼狈啊。嗳,干嘛拿见鬼的表情见我,谢谢,鄙人还有影子呢!”
十三嘿嘿一笑。
“跟我走。”叶未晓转身,看也不看厌夜一眼,“希望你还记得跟先生保证的事,别见着人又心软,拖了我与十三的后腿。”
厌夜垂首不语,倒是十三见不得这同门三人在一起还这么尴尬的局面,讪笑道:“叶师兄,前面是影月卫迟驻在守,我见你从那边过来,你见着了吗?”
“我已经处理了——我们不必走那边。”叶未晓道,丝毫不见厌夜听到“处理”二字悲哀的那一眼,“走吧,厌夜带好乌大人。”
“就知道你办事儿不靠谱,师父才让我过来。之前敖龙岛上铁黎属下余孽安小逢就在山崖下河边,现在隶属鬼山会。”
这话听的十三不仅睁大了眼:“叶师兄!你这才过来多久!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你真当百相斋吃白饭么?改日让江斋主给你好好上一课。”
厌夜一言不发,护着乌承恩乌重义父子好像是个隐形人。
“厌夜从那边下,十三与我直接从山崖上跳下去。”
十三却道:“叶师兄,你去寻造反名单,我与厌夜去就好。”
叶未晓略一思索后便点头答应。
“这安小逢不过虚岁十四,杀的人可不少,是个心狠手辣的妮子,万不可看着她外形而轻敌。十三师弟,你务必小心。”
十三正准备说什么,厌夜拖着个车子,动作却不笨拙,循着山崖便下去了。
十三无法,也只能一咬牙直接纵身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大哥哥来陪小逢玩吧!”
那安小逢年纪确实小,十三恍惚一看还差点以为见了雪萝卜。
“锵”的一声响,竟是那边冲下来的厌夜先抽了刀,向安小逢打去!
“呜呜,你们为什么不听小逢的话!”安小逢跺了跺脚,“小逢不跟你们这些不听话的人玩!”
强光突闪,形式突变。
厌夜不禁伸手挡了一挡,那强光里走出的一个人影,惊得厌夜立马将链刃抽出挡在身前。
那人缓缓走来,摸了摸安小逢的头,安小逢瘪了瘪嘴,有种失去心爱玩具的不舍,但还是看了一眼厌夜十三,转身便离开。
“不错,打的精彩。”谢采从月泉淮身后绕了出来。
“厌夜师兄!先走!”十三厉声道。
“嗤。想走?痴人说梦。”
月泉淮伸手,乌承恩乌重义二人便被不知名的怪力束缚住,直至狠狠撞在一起——看上去像是内力外化,那可真是武功深厚,别说厌夜了,也别说十三叶未晓,就是姬别情来,兴许也是会觉得棘手的。
厌夜到底训练有素,虽然震撼于对面人的招式,却并不畏战,提刀就要向月泉淮斩去。
月泉淮轻笑一声,以嘲笑厌夜的不自量力。他手指微动,便将厌夜那来势汹汹的刀气打散,反手抓住厌夜链刃一端,一扯一抚,厌夜就被打倒在了地上。
对于月泉淮来讲,厌夜在他眼中无疑只是个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他伸手就要拿着厌夜的刀插入厌夜的胸膛,蝼蚁蹦得太厉害也是会让人感觉心烦讨厌的。
十三被谢采一扇挥开,那么近的距离,他救不下厌夜,就在他要眼睁睁看着同门师兄死在面前的时候,月泉淮的动作却突然一顿,随即将刀扔在了一旁。
那本该又快又狠插入厌夜胸膛的刀被人打开,厌夜被人抱起带出好远。
“阿迟……”
迟驻身上还染有灰尘与血,半跪在地上喘息着。
“逆子!”月泉淮怒道,“早知道当初我就该把你的另一只手也捏碎!”
迟驻一声不发,缓缓站起挡在厌夜身前。
月泉淮厌于看见眼前一幕,不过是一只蝼蚁,变成了两只。嗤,真以为自己能活下去?他轻蔑的想,拂袖之间就要将两人一同击杀。
迟驻闷哼一声,将短歌插入地中,在厌夜身前撑起一堵屏障。
可那毕竟是月泉淮啊,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岁。迟驻又怎么挡得住?大风起,一片绿叶便已作刀刮过迟驻的脖颈,鲜血乍现。
厌夜分明看得迟驻吃痛,差点泄力,可是迟驻仍然死死的挡住他——他想喊“阿迟”却怎么也喊不出,大风快把他的声音都吹碎在一片浩渺夜空。
迟驻被击退几步,随后硬是顶住月泉淮挥出的劲风再度握上刀,撑住那片脆弱的屏障。
随后他便转身,退后几步,捞起厌夜往外跳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音响起,一把闪着幽绿光芒的链刃脱离主人的掌控向月泉淮刺去。
那刀着实太快,太凶,月泉淮只好收手片刻转而去击碎那链刃。
“走!”叶未晓带起十三,一边甩出麻绳将乌重义乌承恩父子缚住一齐拖上。
月泉淮怒笑,手上凝起一道光,化为刀刃向远远的迟驻打去,看见仅有血花浮现空中,又要打出一道光去。
“罢了。”谢采摇摇扇子挡下月泉淮的这又一攻势,“将死之人,何必多费力气?”
月泉淮轻哼。“让他们跑吧,跑快点,去给朝廷报信吧。”谢采笑道。
“……你要知道,我可能不会救你。”叶未晓看着坐倒在树边的迟驻。
厌夜与十三都被他放在树边差不多都昏厥了过去。
“我知道。”迟驻含笑,倒真有几分少年公子的意思了,叶未晓和厌夜交集不多,不过和十三关系不错,于是也听了几耳朵十三说起顾锋的心上人。
应该是个英俊飒爽,如朗朗皓月的年轻人。
“不救我也应该,我毕竟是月泉淮手下的摧骨血屠。”
“无论如何,月泉淮是你义父,虽说此人声名狼藉……嗐,你何必为救顾锋做到这种份上?他如今已改名厌夜,你做的再多……”
迟驻眼神明亮的看着叶未晓——那是叶未晓究其一生也无法再看懂的意思。
“父亲所教所嘱,我一一尽负。所幸护好兄弟一句,仍有践诺之机。”
“若非世事不对,你这兄弟,我也要认的。”叶未晓没办法了,叹了口气,“算了!你走吧,我不找你麻烦了,就当看在顾锋是我师弟的份上,我放过你了。”
迟驻起身就要走。
“让你走你就真的走啊?”叶未晓这下是无语道,“你过来,我与你说几句话。”
迟驻听后,不禁笑出了声:“锋哥说你冷漠,你并非如此。”
“这下喊锋哥了?我听十三说,你可要一直坚持人早死在当年的。”叶未晓道,“不过他居然说我冷漠?看起来也是说过我坏话,我可要记住了,是你出卖的他。”
迟驻哑然,不再与叶未晓争论。
“行了行了,占了我们凌雪阁的便宜还舍不得离开呢?快滚快滚!”叶未晓扔给他属于自己的腰牌,并告诉了他一个附近的地方,拿着腰牌去这里,他会得到帮助。
好人做到底,叶未晓还给了他一颗药,看似无意地道:“为人所迫,身不由己,并非己错。为别人的话而惩罚自己,延伸到自己所爱的人,是投敌所好,万分不值。”
迟驻继续噎住,拿着叶未晓的牌子便蹒跚着步子——离开了。
叶未晓这才坐在树边,摊开手掌。
那是一手的鲜血,皮肉都被挑开。那道战乱时留在手心的枪伤却再难找到了,他轻轻的呵了一声,随意包了下手,发了凌雪阁专用的讯号,准备把两位太白山特产带回去。
转眼间,自范阳回来已然多日。
厌夜靠在榻边,窗外明月皎皎,他醒来的时候,和十三扔在一起,身上的伤都被包了起来,他看见了雪萝卜,就知道自己这是回凌雪阁了。他不知道迟驻去了哪里——又是否还活着。
“行了,喝药。”叶未晓皱着眉把药碗放在一旁,“整天你要死要活的,给谁看?”
“真想死跟我说一声,干脆点,我一刀把你送墓林去。”
“……我不是凶你,师父也没有凶你的意思。”叶未晓说,“快喝药吧。”
“咱们做杀手的,最忌讳的就是心软,念情分。你入阁改了名,就是断了顾锋时候的红尘。”叶未晓想到了什么,突然低低笑了起来,“有时候你念了这情分,可能胸腹上就多了一刀。”
“师父骂你,我与你重言,只是你要晓得我与师父只是不愿见咱们吴钩台多个傻子是因为念旧情而挂在墓林的。”
“师兄,你的刀呢。”厌夜沙哑着声音问道。
叶未晓答:“背上。”
叶未晓背上确实还有一对链刃,可惜不过是普通精铁炼成的。
“师兄……我是说你的辞光呢?”厌夜继续问道。
叶未晓默然。
辞光与其他链刃相同,为一双,一双两把。右手刀几年前在洛阳凌烟阁前被斩断,左手刀被月泉淮扯断在范阳。
“师兄,你说不念旧情说的好容易。可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忘记,辞光又何必碎呢。”
叶未晓夺门而出,模样可太狼狈了些。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门扉又动。
这次却是披着件外套的十三走了进来。
厌夜仍然靠在榻边,对来人不闻不问。
十三轻轻走近,一个坠子就出现在厌夜眼前。
厌夜不禁抬头去看。
那坠子的制式已经很老气了,还有些陈垢。
“这是……”
“叶师兄刚被你赶出去,不太好来。这是他让我给你的。”
“是迟驻交给叶师兄,十年前长安顾府,坠在池塘中,他佩剑的吊坠。”
厌夜一下子愣住了,他太明白什么意思了!迟驻……没有死,他在等他。
“你进凌雪阁后不久,迟家就出事了。他比较幸运,没有当场被斩杀,但你也知道那几天大雪,一个半大孩子能跑到哪儿去。”
“他没有办法,就回到了迟家老宅。他等了很久,最后在风雪之中迷失了方向,受了不少伤,又迷失到了渤海地带,叫月泉淮骗了去。”
“是我……”厌夜握紧手中吊坠。
“叶师兄让我跟你说,迟驻走前说,他对不起。”
迟驻有什么对不起的呢,最该说对不起的合该是他。
他才是做兄长的。
厌夜在阁中修养了好久才好。老实说,他也是幸运命大才活了下来。他本就上的极重,又在龙泉府染上了风寒,伤口感染。如果不是恰好遇见个万花谷的大夫,叶未晓怕是只能带着一块木牌回来了。
“好些了吗?十三不在阁中,他去祭拜江潮了。“叶未晓又来给厌夜送药,顺手给他搭上件披风。
“多谢师兄。已经好多了。我一会儿就去见过姬台首与李泌先生。”他是好的差不多了,只不因着这场恶疾,精气神仍不大好。
“去吧,师父和李泌先生恰好都在主阁,也许你去还能拜见一下阁主。”叶未晓点头道,并递给他一块木牌。“虽说,你入了咱们凌雪阁,就叫厌夜了。但这个,算是做师兄的给你点福利。”
厌夜将木牌握在手中,摩挲片刻。只见那木牌上表面仍是刻着厌夜二字,一翻来,后面却是清晰刻着“顾锋”两字。
那字迹还颇为熟悉。
“那是照着迟驻书信下的顾锋两字拓印的,你以后在阁外,继续叫顾锋吧。”
顾锋喉咙微动,良久,却发出一声呜咽。
只是那呜咽的声音着实太小,小到叶未晓都还没听清楚他到底说的是什么。
“好了。别搁这儿伤春悲秋了,去见见师父还有李泌先生吧。对了,有机会回沧州看看吧,算你用我的假去。”
“……啊?”顾锋还没来得及疑惑,便被叶未晓打断:“总归我假拿来有没用,人都死了好久,我拿假去祭奠他?”
顾锋噎住,只好跟叶未晓做了辞别,去拜见姬别情与李泌。
好难得的,姬别情对他的态度极为缓和。
“对了,有空回沧州去看看吧。”姬别情状似无意地道,不过叶未晓刚刚也说过这句话,一点也不像无意的模样,刻意,太刻意了,刻意到可疑了。
“……??”
顾锋稀里糊涂的就被安排上了回沧州的行程。
沧州庭院如旧,正值海棠花期,庭中树正发,满地海棠落瓣。
他的眼神却被檐上青年占据。
青年人眼眸明亮,今夜乌云蔽月,可是青年人的眼眸就比得上朗朗繁星,亮的吓人。
迟驻将酒坛直直的抛给顾锋——
“锋哥,来喝一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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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庆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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