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析像是被这句话割伤一般,痛苦和绝望的神情不适合的出现在这张温和脸上。
整个人是割裂的,一半神佛,一半修罗。
这不正常,连方遇之连喊几声小严医生,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他立刻按了护士铃。
严析眼睛的方向落在,刚刚被方知逸放落在桌上的水果刀,一手抓住住衣领,另一手稍微抬起往台面抓过刀首。
目标他明确的直接砍了下去,一切动作太快。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狠,他知道当初不仅仅是他,还有身边所有的人,偏偏是他,在悬崖边推了最后一把。
谁都可以,但那个人不能是他。
饶是方知逸也没想过的,他没想到会把对方逼到这种地步,毕竟当时他被周围所有人群嘲都没动手,被当众推出来让众人审判,还是一副淡漠的模样。
方遇之在他拿刀的那一刻下了床想阻止他,只是对方动作太快,他直接用手握着了刀刃,力气大到刀刃卡到骨头。
啪!
动作过大,也太着急,输液架直接摔在地下,一大袋的化疗药水破了口,贱了一地还有身上都是化学药水。
血从五指间缝里渗出,顺着刀刃,滴落方知逸身上,严析先是没反应过来,只是往接刀的人身上看,方遇之无血气的脸上再白了几分。
医者的本性,让他稍微清醒了些,赶紧松了手,连带方知逸的衣领给放了,方知逸直接摔在地上。
刚进来的护士看到这一幕也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不是病人闹事,而是自家医院副主任正在持刀伤人,这种事,自己还不够资格去管。
此刻方知逸的关注点全在方遇之手上,低吼道:“你是疯了,徒手接刀。”
严析看着他的手,皱着头“放松,将刀放开。”
“疼。”接刀那一瞬因为身体的保护机能,导致痛觉麻痹,其实没感觉到痛,但过了几秒,因为镶着肉,卡的很深,稍微松手就刺痛,十指连心,然后就僵着不敢动了。
“放松。”严析冷着声说。
方遇之有些不敢得罪的放松了手,然后被严析掰开手指,将刀直接掰出来,疼得嘴唇都差点咬破,整只手血淋淋的,严析让护士拿纱布和针,消毒水过来进来。
还让人来将地上的药水给拖干净。
“虽然...但是,不会直接缝针的吧?麻醉呢?”方遇之看着一卷纱布还有小盘里装着针和消毒水,有些头皮发麻。
“忍一下。”严析只做了表面局麻,用麻醉药擦拭一遍。
“哦。”心直接凉了半截。
“怕疼?”严析问道。
方遇之点点头。
“怕疼你还接。”
“虽然可能不太像,但他是我哥。”方遇之说道。
可能痛麻了,缝针的感觉意外没想象中这么痛,就是有一种麻还肉被翻搅的感觉,很不舒服的紧皱眉,另一只手搓着被子,然后看着冷静下来的严析:“能问问吗?”
严析沉默不语,然后看了看他手臂上置留的picc管断了,将picc管拔出来,换只手重新埋管,换上了一袋新的药水,一声不吭就离开了。
没得到答案的方遇之把目光投向另一个人身上。
“你让他身败名裂了?”语气也有些不好。
“我只是把他做的事给说出来。”方知逸不冷不淡“少给他表面给骗了,他自己做了什么他都不敢说,你少理这些,也别什么人都信,这么单纯。”
那肯定不只是说出来这么简单……
方遇之低下头,他不是什么人都信,甚至很多人他都不怎么信任,好人坏人也不怎么在意,因为不是全身心信任。
他朋友很多,实际都是些君子之交,保持友好的社交距离,不远不近,一生中能信的人也不多。
但严析他的确是信的,他是好人。
下午四点多楚衡就跑来医院。
“你不用上课吗?”方遇之问道。
楚衡高兴进门,结果被包扎着的手撞在眼里,死死盯着他的手,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怎么回事。”
“不小心割到了,小事。”
“包成这样也叫不小心割到?你是空手接白刃了吧。”
楚衡也没想到自己随口说出正确答案,方遇之讪笑道:“差不多吧。”想了一下,还是大致把严医生和自家兄长的事情跟他说一下,毕竟这不是能瞒得了的事情。
“逸哥哥跟严医生,这其中不会是有误会吧。”楚衡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但他两什么也不说。”
“那看看推特有没有关于他的消息?逸哥哥这么火。”楚衡问他,然后想了想说:“也不对,真有什么消息你应该会知道。”
“我不怎么翻这些小道消息,不过我很少看到我哥有八卦,最近的热搜都是两天前突然回国,推了不少演出的事情,他的经纪人发了公告。”方遇之说道。
“能把他两激到这样不是普通矛盾,我奇怪的是逸哥哥没让你换主治医生或直接让你换医院?”根据经验来看,方知逸应该不会放过对方。
“大概信任严医生的专业水平。”方遇之说道,他想起自家哥哥那句,天才少年,至少在医术上面,方知逸很认可他。
“先别想这么多,先吃点东西。”
一听到吃的,方遇之皱了皱眉,他现在是完全没胃口。
“逸哥哥跟我说你没什么胃口,中午就没吃,让我给你打包个粥过来,多多少少吃一点。”楚衡将保温瓶打开,然后看着他的手,笑着说:“既然你手不方便,你男朋友负责将你喂饱如何。”
“好啊,怎么喂?”方遇之弯着眼睛笑着看向他,平日都是浅笑显得或礼貌或宠溺,这种带点勾人和调戏意味的笑,传说中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卧槽,他男朋友什么时候学会□□的,楚衡一下子看呆了,差点连粥都端不稳了,他按着心口说道:“犯规啊,你这样我就犯罪了。”
调戏完楚衡的方遇之笑的更欢了。
平时被照顾惯的楚衡照顾起方遇之来格外小心翼翼,有点笨拙,在方遇之感觉很奇妙,但又觉得可可爱爱。
吃了一点方遇之就已经有些不舒服,胃里有东西会让他难受,忙抿着唇,楚衡将粥拿到一旁,将纸巾给他嘴角给擦一下。
见方遇之抿的太紧,身体有些发抖,眼神有些涣散,楚衡将垃圾桶拉倒旁边,扶他起身。
方遇之直接将刚刚的粥给吐了出来,吐了两轮之后样子好像好了很多。
楚衡赶紧给他倒了杯温水。
“好些没?”
“嗯。”方遇之点点头,脸色还有些苍白,额上带着虚汗,但吐出来后,神色明显放松了很多。
楚衡将剩下一半的粥给盖好,然后掩了下他被子,俯身吻了一下他额头:“乖,休息下,我去找严医生。”
方遇之看了他一会,因为的确不舒服,也没精力说太多,只好点点头,想着算了,等睡醒再说。
严析有一场手术,他倒也不是想找严析,只是想逃开一下,只要看到一点点难受就喘不过气来。
因为方遇之太坚强,所以楚衡心疼但却没有这个人会倒下的实感,化疗是什么,是破坏身体的细胞,怎么会好受。
怎么办。
一个不得不被抓到现实来的问题。
方遇之,他才十六岁,怎么可能不怕。
楚衡在的这楼是肿瘤科,这科室的人都是和死亡擦肩而过的人。
病房里的人随时有可能离开。
他看见走廊上有在哭的家属和无力回天的病人。
他走到其中一个病房前,见到里面的人动不了,屎尿都需要人负责清理,连最后一丝尊严都没有,还每时每刻都承受痛苦,他总觉得这种活在世上不如死了。
走在这条走廊上难免有些凄凉。
他慢慢逛到走廊的尽头,是一间正在手术中的手术窒,手术室外是一张长椅,长椅上,一个妇女还抱着一个一两岁的小孩,而旁边还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靠在妇女身边。
妇人三四十岁,整个人看着憔悴,头发花白了一半,怀里的小孩像是被突然惊醒一样,不断的埋在妇人身边哭着,旁边的孩子被吵醒,争开眼睛,然后有些迷茫的看着妇人,又看看手术室。
“别哭,乖。”妇人哄着怀里的小孩,旁边的孩子有些怔怔的哭了,没有出声。
不知怎么的,看到这一幕,楚衡也想哭,像是触动了那一条记忆。
朦胧的记起,好像很久之前,自己也这么坐在手术室前等什么人,只是想起脑袋就有些疼,只有一两个模糊的片段,只好按了一下太阳穴,他走过去,将纸巾递给那个在哭的小孩。
妇人注意到隔壁的小孩,然后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他点点头,说道:“谢谢你啊。”
“是您丈夫在做手术吗?”楚衡温温和和的问。
“是啊,如果他不在了,我真的不知怎么下去。”妇人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苦涩“为了做手术,我将老家的房子给买了,借了不少才凑来做手术的钱。”
“生的什么病?”
“胃癌,检查出来的时候医生叫早点手术,可是我家没钱,一直拖到第二期才去治疗,还有化疗的费用我还不知怎么办。”
没钱拖到第二期治疗,一个人倒了整个家都倒了,他有点想象不出这事。
可能结果出来的时候,就是天塌下来,他还没到过这种绝境,大概是压塌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和穷人生不起病。
他回想了一下,知道方遇之生病那一刻,也是天塌下来,心被剥离出来,坠入地狱,只是还没等他的心到地狱,就被人在下面轻轻捧着,温柔的安抚,被一层层保护膜给包围着,还没绝望心就软了,他的一生都被这种温柔裹挟着。
楚衡也好,他的家人也好,没什么方遇之会离开的实感,大家不是不绝望,不难过,只是方遇之在努力,不想让大家伤心和感到离别的思绪。
“会好的。”方遇之摸着小孩的脑袋,然后问道:“你读几年级了?”
“四年级。”小孩看向他说道。
“吃了饭没?”
小孩看着他摇摇头、
“我也没吃,我给你们叫个外卖。”楚衡说道,然后已经点了单。
在病床里躺了两个多小时,方遇之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不见楚衡人影,但书包在旁边的家属床上。
就打算出来找人,推着输液架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不远处楚衡正座在长椅上,正陪着这一家人等手术结束。
一个小孩泛困靠在楚衡身上,楚衡将长椅的几个饭盒收拾好,又不好离开扔垃圾,就放在地下,揉揉那孩子的脑袋。
这一幕落在方遇之眼里,是又暖心又有点小吃醋,他走过去,帮楚衡将饭盒扔垃圾桶里。
“你怎么出来。”
“有点闷,你不是说找严医生吗?”
楚衡指了指手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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