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不去见见吗?”许羡清问。

顾景珺轻轻摇头,“没必要。”

许羡清从来不会把徒弟的近况细致的告诉顾景珺,只会大概的说,徒弟目前很好,或者是又受伤了,但是没有大碍。

在她眼里,她的徒弟还是个很小很小的孩子,目前也才几百来岁,可是顾景珺已经是快要到三万多岁的大能了。

她们之间差得太多。

即便是天道指下的天定姻缘,许羡清也会觉得很奇怪,所以她不会过多透露,但如果顾景珺想去看看的话,她也不会阻拦。

顾景珺知道她的意思,也不觉得许羡清这个做法有问题,相反她很感动许羡清为许意的考虑。

“你是个好师尊。”顾景珺笑道。

许羡清却轻缓摇头,“我还是不够称职。”

许羡清觉得自己的师父才是最好的师父,她从异世穿越而来,她在异世的师父是一个老道人,收留了孤苦无依的她,教她法术,传授她本领,供她上学读书,交给她做人做事的道理。

师父留给她的东西,让她即便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也能好好的生存下去,让她能够无愧本心活得坦坦荡荡。

可她不知道怎么和孩子们相处,她只带大了许意,二徒弟许量体质特殊,她在这个孩子身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很多,虽然那时候许意已经百来岁了,可在她眼里依旧是孩子,她这个做师尊的一门心思扑在师妹身上,一碗水没能端平。

许意从未说过什么,或许那个孩子真的不在意这些。

可许羡清这个做师尊的还是觉得有所亏欠。

之后又带回来了许商,许商顽皮,从小就是调皮捣蛋的,她的精力又分给了许商,老大老二都很乖巧,不会哭的孩子,分到的糖就很少。

许意那时候已经是金丹修士,开始在外游历闯荡,与许商的接触不算多。

倒是许量,筑基初期,只是个五十来岁的孩子,便主动帮她照顾三师妹。

调皮捣蛋又年幼的许商,打不得骂不得,老二总是要受委屈的。

之后便是她阿妻的转世叶铭,她亲自去人间带回来的。

她不放心将阿妻的转世之体交给其他人,她做不到和顾景珺那般信任其他人,她连自己也信不过。

于是时常借顾离开宗门,量量是个好孩子,又主动担负起照顾师妹的责任,因为叶铭的失魂症,连连越发苦心钻研医道,对自己的修为疏于修炼,师妹许商都已经结丹,她还在筑基大圆满。

她每每想起这些,总是会心怀愧疚。

顾景珺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的那钻牛角尖的本事又出来了。

“好了好了。你家老大老二都不委屈。老大几百岁的人,换做凡人,那都是老妖精了。只有你把她当做孩子。老二五十多岁帮你带三徒弟,在人间那都是可以做祖母的人了,只有你觉得徒弟们还没断奶呢。”

“……她们都还小。”许羡清指尖搓动着,她沉默良久,只能干巴巴的说出这句话。

顾景珺站起来,“好了。你回去和徒弟们交代一下,然后准备去魔域吧。我这边会再安排三个人跟你一起的。至于你一个人,想都不要想。”

“我可以。”许羡清有些倔的开口。

顾景珺看着她,叹了口气,“别太固执,你要学会适当的分摊压力给别人。这天下不是一个人的天下,守护苍生的重任也不在你一个人的肩膀上。若只需要你一个人便可以拯救天下苍生,那我肯定第一个把你推出去。可惜不是,这灵修界的每一个人,包括你那几个弟子,包括我顾家每一位子弟后辈,都有为天下太平而做出牺牲的使命在身。”

“再者,你不用像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似的,护着每一个人。”顾景珺以前只是觉得一剑破万法的万古剑尊是个值得信赖的尊者。

可是现在随着她们相处的机会增多,彼此也有了更深的了解,她才知道这个人喜欢给自己身上上枷锁。

她是真的为了这个世界的苍生着想。

也不怪当初灵根俱废的许羡清,凭借着奇门八卦悟出了剑道,最后更是一跃成了灵修正道第一人。

有如此心怀苍生浩然正气之人,恐怕天道的心都偏在她身上了。

“你且回去歇着,静候我的通知。既然你说一切听从散修盟的调遣,那现在盟主亲自给你下令,你可接受?”

许羡清有些无奈,对她的话感到哭笑不得,“我哪有你说的那么高尚,我不过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顾景珺不欲多说,摆摆手送客。

许羡清也想念家里的几个徒弟了,于是她离开了散修盟。

回到了苍山。

苍山脚下,许羡清没有借用阵法的力量回到山顶,而是慢慢徒步爬了上去。

一路悠闲自在,反复到了某个景区一样。

在苍山山顶大刀阔斧准备搞宗门建设的许商,突然心神一震,她放下手里的玉简和卷轴,双手撑在桌子上站了起来。

“小师妹,师尊回来了!”许商欣喜若狂,她冲出院子。

很快旁边小屋子里的许量也满身药味的走了出来。

“商儿,结界被触动,应当是师尊回来了。”许量面上带着喜悦,语气都活泼了很多。

许商借着灵力乘风,从山顶自上而下,跑到了半山腰,看到了那个清瘦的身影,正在慢慢的攀爬这座高耸入云的苍山。

她飞快的扑了过去:“师尊!”

许羡清站在清幽小径上,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偶尔会走一走,所以杂草丛生,几乎辨别不出小径的模样了。

以前许意知道她爱爬山,还会提着砍柴刀过来修理一下路边的杂草,帮她踏平这里的路径石块上的青苔。

虽然她的修为已经不会被这些小东西损伤,但是徒弟一片孝心,把她感动得好几天晚上没睡着,半夜爬起来看看那条直通山脚的小路。

后来忙起来了,她也顾不上在这里爬山,这条小径又被杂草也小树给掩盖住了。

许羡清一路走上来,一路清理着杂物,希望把这条路给收拾出来。

但这会,她刚刚站直身体,一个小炮弹就撞进了她的怀里。

“师尊!!!”

不用听不用看,只用感受着这个行事作风,就知道是她那毛躁的二徒弟许商。

许羡清眉目柔和,嘴角蓄着浅浅的笑意,把怀里的人给扶稳了,“跑得这么急做什么?小心摔着。”

许商笑了起来,透着几分憨意,“师尊,我都金丹期了。哪有那么容易摔着。”

“好,我们商儿真是厉害,年纪轻轻就金丹期了。”许羡清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很是宠溺,“最近可有好好吃饭?”

“吃了呢。和二师姐去了人间,吃了好多好吃的。师尊,我给你带了叫花鸡,烤乳鸽,还有炙鹿肉,人间百年老字号的酒酿。”许商兴致勃勃的说着。

许羡清丝毫不觉厌烦的听着这些,时不时会笑着回应她。

很快许量也过来了,她还牵着叶铭一起。

“师尊!”

许量也很激动,不过比之许商要好上许多,至少没有直接扑过去。

许羡清看了看她们,笑着问:“量量最近还好吗?”

“嗯。师尊给我留下的医书,我已经看完了。”许量看着好像是随口一提,但那表情写着求表扬的姿态。

许羡清失笑,“我们量量真是厉害是,是最用功的医师了。量量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切莫太累了。”

许量腼腆的笑了笑,“我知道了,师尊。”

许羡清的视线落在叶铭身上。

与此同时,她脖子上的金丹红珠滚烫得厉害,似乎快要给她的身体融化一个洞出来了。

叶铭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许量牵着走到了这里。

起初听到她们说师尊回来,那一刻她是慌乱的,更是恐惧的,还有一丝好奇夹杂其中。

她乃是天魔族,本就又藏匿的本事,她可以藏住自己的魔息,可是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发现自己是夺舍之体。

故而很是紧张。

她没办法直接逃脱,只能被许量带到这里。

可是远远看到那道身影,叶铭彻底震惊住了。

居然是那个所谓的正道第一人,一剑要了她性命的女修。

还真是冤家路窄,她居然夺舍了她的弟子。

冥夜提着心,跟着许量来到许羡清面前,她依旧是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但是她藏住了自己的恨意。

许羡清看到阿妻的转世之体,粗略打量了一眼,发现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可是脖子上的金丹突然出现的变故,好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许羡清慢慢走到叶铭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比她矮上半个头的小徒弟。

“铭儿,最近可还好?”许羡清问她。

叶铭在原身的记忆中完全找不到她与师尊相处时的片段,所以只能沉默不发。

许羡清见她不回答,倒也不失望,转身去牵着许商的手,“罢了,我们先回家吧。”

许商非常开心的牵着师尊的手,另一侧,许量重新牵着叶铭,轻声和她说:“你今天怎么不粘着师尊了?是不是还在生气师尊下山不带你一起玩?”

许量轻笑,“铭儿师妹可不要生师尊的气了。师尊平日里最疼你了。”

虽然她们师姐妹四个在师尊眼里一视同仁,可是心思细腻的她总能察觉到师尊对小师妹的不同之处。

倒不是格外的偏心她,若论偏心,师尊反而从未偏心过。

只是那种相处起来的不自在感,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关系模式,许量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或许是因为小师妹天生失魂,所以师尊格外关照她一些?

但师尊对每个弟子都尽心尽力,前些年赵师姐闭关时除了差错,险些丢掉性命,师尊更是倾尽心力去救她。

师尊是个极好的人了。

叶铭被许量带回了苍山,她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那几个弟子总是动不动就闯进来,可是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感觉到略有安全感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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