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睡梦中的封镜宁不安地嘤咛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身体猛地一颤,密长的睫毛狠狠抖动了几下后睁开了眼。
他呆呆地盯着床顶,眸中懵懂的神色逐渐淡去,随后动作慵懒地抬手挪腿,舒展身体。
因才睡醒,嗓子亦未复苏,声音略有些嘶哑:“我怎么回来了?”
耳畔响起衣服摩擦的窸窣声,是莫申坐到了床边,他开口嗓音清朗,道:“我把你背回来的。”
封镜宁揉了揉干涩的双眼,打了个哈欠,“唔,可我们不都中毒了吗?”
“你的丹药起了作用,剩余毒素那些隐月族也替我们除去了。”
“他们相信我们了?”
莫申看到他脸侧粉红的睡痕,动了动手指,犹豫着张了张嘴,道:“…也许,丹药他们也服下了。”
“那就好。”
紧接着房间内沉默了一会儿,莫申蓦然开口,“你梦到了什么?”
封镜宁闻言抬眼看他,见他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疑惑地坐起身,茫然道:“我不记得了,是说梦话了吗?”
“也没什么,”莫申起身走向桌边,“你总是在喊‘爬上去’,我以为你被魇住了。”
“呃…”封镜宁闻言反应过来,他应是又做了同样的梦,霎时间尴尬得转头把脸埋进枕头里,红晕自侧脸开始蔓延直到脖颈之下,耳垂红得仿佛能滴下鲜血。
梦中所见应是黑桀山的景色,但他此前的记忆中并无这些风景,而且究竟是何契机让梦境发生了改变。
失去气运?还是失去修为?两者前世他都经历过,即便是孤身一人身陷囹圄期间,都未曾做过这个梦,更妄谈梦境生异。
是重生的缘故?
他记得天道只是将时间回溯,再传授给了他寻运术而已。
莫非天道并未将所有细节说出?又或者…发生了连天道都未能察觉的异变?
封境宁顿感细思极恐,惊出一背冷汗,他缓缓合紧手掌,捏了捏手心,软软的,这才发现浑身都躺得懒洋洋的,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太过松懈了。
这时莫申忽然问道:“还要睡吗?”
封境宁连忙回道:“不,不了。”说着腾的一下从床上一跃而起。
不料脚下「咔嚓」一声,这床板被他踩了一脚,竟直接裂开了。
他身形一歪,整个人朝斜前方扑了过去,幸亏莫申及时回身接住他,还不至于骨折。
可脚踝还是扭伤了,剧烈的疼痛袭上大脑,封境宁咬紧牙关,只轻轻哼了一声,忙抬脚把脚踝从凹陷的床板中挣脱出来。
他看着不过一瞬就高高肿起的右脚,心道真是倒霉。但还好这霉运不是太过严重,就是不知以后这种情况是否会愈演愈烈…
莫申没忍住叹了声气,道:“今日你留在此处休息,有事让我去就行。”
封镜宁连忙反驳道:“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
“……”莫申神色无奈地扫了他一眼,“难道不是你去了我会更危险?”
封镜宁看向他手腕处露出的白布,顿时话头噎住,结结巴巴地道歉:“你,我,你…把你牵扯进来,我很抱歉,稍后我便将你送到镇外。”
“我的事情再说,你先处理伤口。”
封镜宁点点头,拿出一盒药膏,轻柔均匀地涂抹在肿起的扭伤处。
尖锐的疼痛顺着血肉晕散开,犹如吞下噎在嗓子眼的碎石一般胀涩难受,好在用手在小腿上下搓揉便可缓解。
不过,他总觉得这几日自己好像成了个…药罐子?
眼看红肿消散,封镜宁又转脚活动了几圈,确定无碍后,穿了件厚实些的衣裳,起身下床。
洗漱完毕后,他照常拿出两枚辟谷丹,递给莫申其一。
莫申转过头,嫌弃道:“难吃,我不要。”
封镜宁伸着手愣在原地,沉思片刻后自己服下一颗,“那我们现在出发,把你送出后水镇再说。”
话音刚落,莫申却回头朝他走来,默不作声地拿过他手上的辟谷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眉头深蹙,一脸大义凛然、英勇就义的表情,终于「咕嘟」一声把它咽了下去。
“你是…害怕吗?放心,我会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再离开。”
“唔咳,”莫申险些被抢到,捂嘴咳嗽了一声,隐晦地翻了个白眼,转移话题道:“你的脸。”
“啊?”封镜宁迷茫地摸了摸自己脸,恍然大悟地来到铜镜前一瞧,果然易容丹又失效了。
这易容丹是他师弟炼制,按理来说效果能持续一月,可如今一日便会无效,难不成也是因为霉运?
封镜宁想不通,只好再服下一枚丹药,可是样貌与昨日又不同了,不知隐月族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莫申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封镜宁想了想,答:“眼下已过他们交接的时辰,尚不能确定镇中究竟有多少人,所以我打算先在周围布阵,把他们困在镇上,再去山洞。”
莫申点了点头,“那我们分头行动,你告诉我具体步骤即可。”
封镜宁对此不太放心,摇了摇头,“我们一起吧,正好你耳力好,听到来人后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避险。”
“好。”
两人迅速展开行动,却一路无言。
莫申此前表现得本就沉默寡语,而封境宁是不想打草惊蛇,且他生性喜静。但如此他们并不觉得尴尬,反倒自在。
封境宁考虑到他和莫申都无修为,便拿出了从玉衡宗带出来的灵石法器,在后水镇八方四角分别设置阵眼结阵。
而且以此法布下的法阵十分牢固可靠,届时他们在山洞营救魔族也不必担心那些灰袍道人的后援。
“这法阵是何效果?”
“昏睡,迷幻,比原先的效力更强,不会伤人。”
莫申「嗯」了一声,突然话题一转,问道:“宁枫,你师从何派?”
“……”封境宁之前晓得他没认出自己,还倍感庆幸,一直避免讨论这个话题,还以为他忘记了,但好在他作足了准备。
“我学艺不精,心魔缠身,更是因此失去修为,让师门蒙羞,故而主动请辞离开,如今在外更是不敢提及师门。”
这也是他向师尊解释渡劫失败,坚持外出游历的说辞。
莫申双眉一扬,不解道:“可我见你道心坚定,如何会心魔缠身?”
封境宁眼神闪躲,压根不敢直视他,道:“我也不知,但我相信多游历、行善事能稳固心境,到时心魔自破。”
莫申对他异常的表现心知肚明,神色淡然地问道:“你所说的行善事是指要救那些魔族?”
封镜宁想起那些魔族昏迷濒死的模样,即便他们满身血腥,但气息尚且平和,并未背负杀孽。
此外前世仙魔大战时,他未曾听过隐月族,说明他们并未参与战事。
“对,那灰袍道人说过隐月族与世隔绝,无甚战斗力,与常人无异,他们当中还有小孩儿。”
莫申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不想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可他们到底还是魔族。”
封镜宁不赞同这种论断,神色严肃地说道:“善恶不该因种族论定,而是看其所作所为。”
“你就不担心他们回去将此事禀告魔尊?”
封镜宁何尝未考虑过这种情况,他回忆片刻后,说道:“我记得如今的魔尊好像叫墨坤…”
莫申,也就是墨坤,眉头微挑,眸中亮光闪烁,有些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若他真的在乎隐月族,便不会放任他们被抓还不采取任何行动。”
被他说中,墨坤无言以对,心道:他自己才登位不过一年,虽手握大权,但地位仍不稳固,魔界内纷乱未平。
比起一个隐世小部落的消失,他自然会选择顾全大局。
而且他此次来人界主要是为了找人,发现隐月族被抓纯属巧合。
他面上波澜不惊地问道:“仅因如此?”
封镜宁迟疑地点了点头,心下却道:“这些只是救隐月族的部分原因。”
实际上那些隐月族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前世。
彼时他境界不稳,还被魔气侵染,加上牵扯的一系列命案,因此仙宗派人去玉衡宗兴师问罪。
他不愿师尊为难,于是当场自毁修为,心甘情愿地被囚在渊底寒牢。
那段日子他受尽了屈辱折磨,每一日都想一死了之,却总有人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随之而来的是变本加厉的虐待殴打。
那种无法解脱,也不敢期待解脱的孤立无援消磨了他所有意志,心理防线尽数土崩瓦解。
但这是他的私事,与莫申无关,他不该被他的负面情绪影响。
墨坤见他沉默许久,忽然说道:“抱歉,我不该问这些。”
“没事,”封镜宁故作轻松地说道,抬手指了指天,“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客栈取些东西,一起回去吧。”
墨坤点头应了声「好」,却没想到刚进房门就被锁在了里面。
“莫申,此去定会发生冲突,你留在这儿更安全。”封镜宁将房门落锁后,不放心地又放下法器守护。
不等墨坤回答,他就快速离开了客栈。
在他走后不久,诡异莫测、极暗幽深的黑色通道出现在门口。
墨坤面容凛冽冷峻、姿态气定神闲地从中走出,压低嗓音阴森森地说道:“虽是本尊契主,可到底是个倒霉蛋,胆子竟这般大,敢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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