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脏逼仄的下水道里，一个灰扑扑的物体匍匐在污水中，表面是一层破烂的麻布，已经被积水浸湿，最前端还有黑色的丝状物飘浮在水面。
滴答——
凝结的水滴从管道顶部滴入积水坑，液体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漆黑的水面溅起浅浅水花，在不知从何处投来的微弱光线下，反射出零碎的光芒。
突然，水中的物体动了动，水面泛起细密的涟漪，随着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水流在墙壁上留下一道道湿痕，紧接着，一个看起来非常狼狈的男人破水而出。
他双手撑着管道底部，湿发挡住了瞪大的双眼，像是肺部的空气被抽干，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深处还发出骇人的嗬嗬声。
呼吸道里火辣辣的痛，心脏像是激烈的鼓点，跳动间几乎要挣脱胸腔，身体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痉挛，青筋股动，肢体痛的像是被压路机狠狠碾压了千百遍。
男人艰难地向旁边爬去，水底尖锐的碎石割破了他的手掌，衣服由于浸水紧贴在皮肤上，泛起刺骨的凉意，膝盖跪行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一阵阵钝痛刺激着他不太灵敏的神经。
终于，男人爬到了管壁处，他伸出手触碰覆盖着墨绿色污垢的墙壁，试图将自己的身体翻转过来，但由于墙面太过湿滑，再加上他实在是身心交瘁，一个打滑再次栽进水中。
气泡从口鼻里冒出，男人半闭着眼睛，他试图再次爬起，无奈四肢使不上劲，便直接放弃了挣扎，就在昏迷的前一秒，他好像在管壁上看到了模糊的、移动着的某种生物。
黄色眼睛，扁平的身体，鳞片上闪着微弱的光泽。
是蜥蜴。
/
今天是灾难后的第四天。
那些被破坏的房屋被黄色警戒线包围着，碎石和钢筋被人们从街道上清理出去，在伦敦市民们几天的提心吊胆之后，怪物没再出现在城市里，人们从最开始的惊恐和担忧中缓了过来，逐渐恢复正常的生活节奏。
血清已经制作完成，装在一个真空注射器内，彼得随身携带着它，避免遇到蜥蜴怪时，因未带药物而错失消灭它的机会。
自上一次战斗以来，两个发射器都无法再使用了，彼得只能又抓紧时间做出新的装置，这几天他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和精力时间在城市中巡逻，因为不知道怪物下一次出现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他需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只是在制作蛛丝发射器时时，彼得不小心在地板上留下了两个焦黑的印记，他悄悄拽过地毯将这两个糟糕的痕迹遮盖了起来，这使得彼得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只要看到哈德森太太就会开始心虚。
果然还是得找个合适的时间告诉哈德森太太……彼得想，不过那得等到蜥蜴怪消灭之后了。
彼得工作的报社在这次的灾难中被砸毁，上司给每个人都放了大概一个星期的假，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都得在线上交接工作，不过这也方便了彼得接下来的巡逻安排，算是个好事。
他在身体的伤口恢复的差不多之后，去了城市的下水道中观察，这边的下水道比纽约要窄一些，如果是以蜥蜴怪刚出现时的身体形态，下水道是绝对塞不下的，但考虑到蜥蜴怪最后的变小，虽然不知道原理，但万一怪物能够以小的身型在下水道内隐藏，而自己却没能注意，那就是蜘蛛侠的失职。
彼得寻找了一圈，几乎将下水道走遍，却依旧没有发现怪物的踪迹，倒是有一些小蜥蜴在管道里面生活，见到有人过来，纷纷朝四处逃散。
最后一个窨井却有些奇怪，这里是一段被废弃的下水道，通往检查井的路段被碎石封死，积水也早已干涸，只留下路面上深色的泥土，彼得打开手电筒照向周围，墙壁上还有着颜色各异的霉斑。
用力将挡路的石块移开，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大块干燥的平台。
近几天有人来过，彼得瞬间判断出。
虽不及夏洛克的明察秋毫，但在作为蜘蛛侠的这几年，基础的环境判断彼得还是能够做到的，地面上的灰尘布满了凌乱的脚印，有大有小，这里应该曾来过很多人。
关闭手电筒，彼得放轻脚步警惕地向里走去，空气中弥漫着糟糕的臭味，大概十几米之后出现一个路口，彼得贴在墙角后，悄悄伸头向里探去，一片漆黑中，臭味更加浓烈，虽然之前检查过的下水道也很难闻，但这次的味道明显和之前不一样。
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安静在原地待了好几秒钟，确认里面没有传出奇怪的声音后，彼得才再次动身，没走几步，他的脚尖就踢到了一个有着古怪触感的东西，彼得心中闪过不安，打开手电筒对准脚下，地面上躺着的赫然是一具尸体。
愣了一会儿，彼得缓缓将灯光打向远方，这条的路上到处都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粗略估计下，灯光能照到的范围中至少有十多个，而走到道路尽头，还有一个大平台，这里的状况要更加严重，就像是被什么大型动物破坏了一般，破碎的木板和被拧成麻花的金属框架，从大致形状上看来应该是非常简陋的床铺，没有被褥，地上还有一些皮革碎片，可能是束缚带之类的东西，尸体的样貌也惨烈的多，有的甚至被生生撕成了两半，血液早已凝固，在地上留下褐色的喷溅式的痕迹。
现在正处伦敦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尸体还没有腐化得很严重，依稀可以判断出他们的面部特征，这里躺着的大部分都是穿着潦草的男人，看上去像是流浪者，少部分则是穿着防护服和白大褂，像是医护人员。
走近一个批着白大褂的尸体，蹲下观察，死者的面部表情相当惊恐，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尸体的手边有一些玻璃碎片，初步判断可能是针管试管之类的器物。
不远处，一个漆黑的尸体吸引了彼得的目光，他应该是所有的尸体中最为醒目的那个，因为只有这个人的衣服是整套的黑色西装，看来既不属于流浪者，也不属于医护人员，很可能是这批人的顶头上司。
“上司也死了吗……”
彼得自言自语着，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管道顶部，那里有一个边缘极不整齐的大洞。
到这里基本就能判断出，这个地方应该就是“蜥蜴怪”的制作现场，那么是谁要制作出这个怪物呢，康纳斯博士的数据又是怎么失窃的，幕后黑手破坏伦敦的目的是什么，蜥蜴怪又是怎么不受控制了……
谜题一个个出现在脑海，思考无果后，彼得果断从井口爬出，专业的事该由专业的做，剩下的还是让警察调查吧，如果是夏洛克先生他们的话，一定能够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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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能帮我……”
衣着破烂的男人在街头瑟瑟发抖，他还穿着几天前湿透的衣服，布料在寒风中被冻的梆硬，因为从下水道里出来，他浑身都粘着古怪的异味，过路的行人都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快步走开，没人愿意搭理他。
眼见没有人愿意帮助自己，男人瑟缩着缓慢走到一个小巷中，这里的风没有那么强烈，但也只是比街道上好了一点点，凉意像是冰冷的蟒蛇，自下而上地蜿蜒缠绕，从脚底一直到胸口，逐渐被冰冻麻木。
自己可能要死在这个冬天了，男人想道。
先是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抓到地底做人体实验，中途昏了过去，再度醒来时又躺在下水道里，好不容易攒够力气爬了出来，却差点冻死在街头。
为什么不愿意帮助我？这群该死的人……
阴暗的想法像是不断增生的藤蔓，笼罩住整个心脏，血丝蔓延到整个眼球，眼前的世界逐渐变得模糊，留下的只有对经历的一切所产生的无尽恨意。
这时他突然回忆起躺在冰冷的铁窗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为了蜘蛛侠，必须……蜥蜴……任务……”
是蜘蛛侠……是因为蜘蛛侠他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才会经历这么多该死的事情，才会马上在这里死去！
都是因为……！
“先生？又见到你了。”
突兀的声音响起，让男人从这种疯狂的状态中冷静下来，他僵硬地抬起脑袋，向上看去。
“或许你需要帮助？”
一个逆着光的人影半蹲在自己面前，是个女孩，她手上拿着毛毯和还冒着热气的饮品，不过男人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她浅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眼睛。
他们见过，男人很笃定。
是一个星期之前在地铁里帮助过自己的女孩，她又来了。
“先生，或许你会需要这个，还有，如果有困难的话，可以联系……”
女孩快速将手上的事物递过去，一边皱着眉关切地说。
“谢谢你，谢谢。”
没仔细听她接下来的话，男人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他感觉自己的舌头都要被冻上了，热饮碰到指尖的那一刻，皮肤就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的发烫，暖意从掌心向后传去，僵硬的四肢被解冻，他感到好多了。
“谢谢你，这、这个给你。”
男人艰难地扯下脖子上的十字架挂坠，这应该算是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跟随了自己几十年的老物件，男人迫切地想回馈这份善意，但当他将挂坠拿出的那一刻，金属链上斑驳的锈痕狠狠刺痛了他的眼睛。
苍老粗糙的手停顿在半空，羞涩和尴尬爬满了男人的整个脸庞，时间好像过的很慢很慢，他不敢抬头去看这个女孩的表情。
她会像那些人一样嫌弃自己吗？
“天呐，谢谢你先生……”
柔软温热的指尖触碰到皮肤，女孩拿起这个有些老旧的挂坠。
“它很漂亮，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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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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