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族群应对重大危机的方式不同。
面对分裂战,克里沙主打一个平等地发疯、创飞所有虫。
阔翅种对于入侵选择勉力苟着,试图拖延到前期发育结束。
而足肢种,则意外地用上了脑子,间歇性的、聪明且有目的地发疯。从职能上来看,王虫时期这一主要负责食物和其它物资运输的品种,一向是闷声不响的做派,这一次反倒意外成为在濒死一战中将灰翅咬得最紧的对手。
所有残余势力被分成两批,一半当场调头反扑克拉克的舰队,趁着凶残的敌人因为意外坍塌的裂隙猝不及防愣在原地,力图将暂时失去指挥处于待机中的前线部队全部围歼。
灰翅族群的亚王虫确实没被卷进阿卡夏,但是对方第一时间亲至地表进行打捞工作、又因为距离潮汐太近的缘故,和主舰队断连中。
邻居们对于卡点时机把握之精准,连萨克帝看了都得称赞一声节奏大师。
而剩下的另一半足肢种,直接绕后扑向了灰翅的栖息星域。
虫族一向不讲武德,人类在打仗的时候也不讲。
趁你病,要你命,是这宇宙中每一个生物都将无师自通、自发遵循的准则。
上一个拖沓不决的邻居已经被克拉克连锅端掉,和灰翅斗争这件事,稍微犹豫就会败北。
足肢种不是傻蛋,它们的亚王虫充分吸取了教训,抬手就是连续王炸。
即便武装种以最快的速度拉起防御网,仍然在对方十二门主炮从太空射击的时候,漏进来一大批轻型舰。
三架牛虻般的突击艇速度飞快,携带着弹药到处乱窜,被反向关在合拢的防御壁内,逮到什么炸什么。
攻击不会区分军事基地和居民巢穴,倾倒的建筑溅下大量碎屑。
除了在大信息巢工作的雄虫外,这个星球上还居住着其他大量的雄虫和幼崽,正一窝蜂地从碎成渣渣的建筑中惊惶地往外逃窜。
这次突袭直到怼脸开大才被发现,显然归功于足肢种亚王虫对潮汐进行了足够多的研究,想方设法弄出来新的屏蔽隐藏手段。
先锋队伍突破封锁后,一并将吞噬型污染武器投下,飞快生根发芽的细细触须沿着一个又一个街区蔓延生长。
原本打算前往大信息巢的巡查队雌虫不得不展开就近救援。
而在远离军事基地和驳接轨道的那一侧,离大信息巢最近的一处小坡上,跑得飞快的两个身影冒了出来。
恩纳一路将沉重的装备拉行到目标地点,鳞片爬满他的身躯,让这只进入亚成年后期的雌虫强行将以吨为计量单位的凶器拖上斜坡。
雌虫的优越性在此刻得到充分展现。
也正是因此,掌握着吞星级武器的人类一度和虫子打得如此艰难。仅仅一只亚成年晚期的中等种,便能拽动配备了移动模组的近七吨重的钢铁巨兽,那是数十倍于己身的质量,就像切叶蚁可以轻松扛起二十个自己那样,核心种撕穿新型战舰外壁更是变得合情合理。
当武器被固定在既定位置,他的兄弟恩接手了之后的操作。
低等种雄虫看上去瘦削很多,已经和雌虫同伴在体型上拉开了距离。但是当他掰动手里形如血肉的铆合部件、调整炮身,每一个动作流露出凶残的本性。
那台重狙又高又沉,和人类语言中的“狙”完全不是一种东西,而更像是巨大的高射炮。
以雄性的生理条件来看,它们根本不具备使用这种东西的资格。
旧地早期人类的使用列表中,这一类对空载具类型的重型武器往往需要多人配合进行操作,从瞄准到换弹,甚至需要七至八人结成小组进行彼此支援。
但虫族的科技不需要。
它们所谓的“狙”,包括了自动换弹模组和移动模组,早已实现自主填充等一系列功能进化。
眼下的战争场景中,已经很少见到实体的弹药。大部分虫早已更换了轻盈易上手、杀伤性巨大的激光型武器、电浆类武器,以及摧毁方式最为彻底的吞噬型武器。
防御轨道高精尖设备遍布,扯开细密的“壁”,几乎将所有大型舰艇拦截在外,只有少量轻型突击舰入侵成功。
但是残留在宜居星域地表的这台重炮,对于雄虫而言刚刚好。他喜欢这被时代淘汰的荒蛮产物。
它看起来不算新,有相当久的年头了,粗粝的外表同它格格不入的气质一样低劣野蛮。
恩用力拧动每一个控制部件,视野余光注视着在穹顶之上蹿来蹿去的轻量飞行器,咧开嘴笑了。
“打,下来。”
他用不怎么好的通用语,缓慢但清晰地说。
那并非商量与讨论,而是锁定猎物的宣言。
一向沉默寡言的恩纳蹲在他的身边,面无表情地服从于自己兄弟的所有决定。
他那目标明确的兄弟,一旦咬住想要的东西就死都不会松嘴。被贩卖到能源星、被短翅族群发现的时候,没有虫认为一只瘦小的雄虫可以适应雌虫专属的训练,但是恩做到了。
顶着低等种的身体、不完整的拟态、缺失的力气、匮乏的自我恢复能力——差不多所有的劣势都在恩的身上得到了体现,仿佛什么“不适宜参加训练的因素大全博物馆”那样显眼。
恩纳可以抵挡住同龄虫的攻击时,恩连年幼雌虫的过肩摔都应付不了。
于是低等种用最大的努力去记住每一种武器的使用方法,整天整夜地泡在训练场中。他测试武器的极限,也测试自身的极限,机械性地将动作重复千百遍,直到磨损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上手每一种器械的动作比任何一只雌虫都要熟练。
所有沉入水面之下的付出,让短翅族群给出了“可以熟练使用一切初级武器,等级更高一点的武器在经过系统训练后,也可以很好地上手”的评价,之后他与同源同族的恩纳被调去了格拉身边担任警卫。
成长于战火中、被当成货物贩卖的低等种雄虫没有族群,生活在Ja的所有雄虫将他抚养长大。
萨抬腿踹断了能源星的铁则,把旧日的秩序连同喀特拉的脑袋一起拧掉,之后手忙脚乱的短翅将灰头土脸的两只虫崽从笼子里掏出来,而雄虫们搂着从不知拥抱为何物的亚成年虫,一点一点教会他们语言和书写。
格拉与所有的雄虫是他的亲眷,他是他们的虫崽,为了保护族群而生。
由最善斗种族的武装种领队亲自教导,在分裂战的扫尾战场上滚过许多遍,野蛮凶残的性格让他一脚踏入雌虫的专属领域,并且不管不顾地一路走到底。
将炮口指向那些到处乱窜的牛虻,低等种雄虫的注意力集中在高炮瞄准具上,开始调整距离高角和类似于航路速度装定机构的部分。
仿佛天真残忍、蔑视死亡与痛苦的孩童抓住了无力飞动的昆虫。恩扣动发射装置,在巨大的声响中吐出了轻轻的判词。
“落下。”
远离大信息巢的另一侧,深灰色的武装种领队分拨出一大批直系下属。
“去维护地表治安,杀掉所有突破封锁的家伙。”
整个身躯进入深度异化状态,克里曼大步迈向升降轨,直接奔赴驳接轨道处:“优先保护雄虫和幼虫,允许他们进入防御设施避难……其他族群的归顺者也一并纳入保护范围。”
“留守成员太少了,而且我们的设施不够——”
随行的灰翅一边疯狂将指令同步发送出去,一边忍不住辩解。
然后他一头撞上了自己长官的后背。
“那就把年轻力壮的雌虫扔出去。”
深灰色的瞳孔已经拉长成竖瞳,克里曼面无表情地看向做出质疑的部下:“你要告诉我,一些有能力战斗的雌虫要挤在狭小的防御设施内,同瘦弱的雄性和幼虫抢夺生存空间……我不记得灰翅族群的成员无能至此。”
“我们从厮杀中诞生,在厮杀中死去,从不畏惧任何鏖斗纷争。”
“我就是问问。”
这只贴脸被怼的灰翅,是跟随着萨克帝扫荡了阔翅种核心星域、递上那枚倒霉的燃烧枪、并且提议“我们可以把对方的亚王虫揍到爬不起来,然后让萨去砍脑袋”的家伙,年轻且思维灵活,嘟嘟囔囔的同时已经将所有安排布置下去。
“你现在说话既像我们的亚王虫,又有点像萨。”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被距离过近的克里曼听得一清二楚。
“双倍的可怕……”
武装种领队:“……”
是恶评。前一半尚未来得及令感到虫喜悦,后一半便令虫当场自闭。
“不必跟随我,我去处理外面的舰队。”
紧绷着冷酷的虫设,深灰色的雌虫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年轻且跳脱的部下。
“你可以并入支援地面的部队。”
片刻前巢穴区被轰炸、污染的状况已经同步到克里曼的信息连接器上。
那些以往不太被关注的奔逃、呼喊、惨叫的景象突然变得刺目起来,但是作为管辖全体武装种的负责者,他注定无法擅离职守、投入救援。
一旦整枚防御网被撕开,等待所有虫的将是一颗彻底化作血海的栖息星球,他要将所有的纷争拦截在近地轨道之外。
“……尽可能地多保护一些……雄虫。巢穴区的那些,以及大信息巢的使用者。”
他甚至无法具体表达出偏颇的关心、指名道姓地命令属下对自己相熟的虫给与单独的特殊对待。
在工作中混入私情是几个小循环之前他可能会选择的做法,轻易地抬抬手把认识的虫笼罩在翅翼之下再容易不过。
但现在他无法那么做了。
当权力被制约、主动套上嘴套,最先随之而来的,是不适与痛苦。
这是做出让渡、销毁部分自由的代价。
“立刻击落所有突入星球大气层的轻型舰,你挑选需要的虫,不计代价地将他们打下来。”
就像是作为命运的编织者一样,随手挑选出几个偏爱对象加以保护的自大做法,令他吃到一嘴的苦味。
他所能做的,只有从源头掐断这接踵而至的灾厄。
身后是一整片栖息地,无法再后退一步。
然而就在武装种领队即将迈向升降轨的前一秒,遥远的火光乍现。
仿佛赤色的流星撕裂天际,自下而上,将盘旋在巢穴区上空的敌方小型突击艇贯穿。
高射重狙的射击时,连带产生了近两吨的后坐力,炮身震动。
宛如鲜活的触须包裹住碎裂的舰艇,在空中炸开一朵盛放的血肉之花,将所有来不及降落地表的爆炸和污染吞噬殆尽。
明艳的绒丝从天空一直垂落地面,仿佛拖曳出长尾的积雨云。
低等种雄虫牢牢扣住重炮,骑跨在爆裂的钢铁巨兽上,流着和他的亲眷、他的训练者、他的同源兄弟如出一辙的野蛮血液,撕碎敌人的身躯。
像是吹破了一个小小的气泡。
“砰!”
他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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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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