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笑,“我瞧着你的手好看。”
李寻欢吃吃的笑,“你紧紧抓着它们也不会长出一朵花儿来。”
楚留香道:“我紧紧抓着是防止它们再作怪。”
李寻欢道:“手怎么会作怪?”
楚留香道:“手自然不会作怪,手的主人却总想着拿毒针刺我。”
李寻欢表情很惊讶,“你说我拿毒针刺你?我怎么会刺你?我明明很喜欢你。”
楚留香笑,“喜欢我的是李寻欢,李寻欢自然不会拿针刺我,你却不是李寻欢。”
李寻欢吃惊道:“我怎么不是李寻欢?”
他表情很吃惊,动作却极快,说到“我”字两只手便忽然柔软滑腻晶莹,忽然便从楚留香双手钳制中滑了出来,说到“不是”,两只手便忽然前后击上楚留香双眼,楚留香自然往后滑开一步,说完“李寻欢”三个字,他已经逼着楚留香退了三步,招招抢攻,招招攻向人身脆弱处,楚留香一招未还,他便已滑回石门前,双手背后,笑眯眯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李寻欢?这张脸难道不像?”
楚留香轻咳一声,这样偷了腥似的狐狸表情出现在李寻欢的脸上当真怪异不适应,“你知我是谁?”
“李寻欢”道:“盗帅夜留香,楚留香嘛,除了楚香帅,还有谁敢往自己身上洒那么多香水。”
真毒的嘴,楚留香笑,“你虽知道我是谁,却不知李寻欢怎么称呼我,只有不称呼。”
“李寻欢”眨眼,“这不算疑点。”
楚留香道:“自然不算,疑点在,李寻欢是伟岸男子,绝不会做出那般柔媚温顺的动作。”
“李寻欢”吃吃而笑,“这倒也是,那小呆子假君子自然尝不到其中妙处。”眨眨眼,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楚留香道:“自然是‘千面公子’王怜花。”
这自然是王怜花了,蓝王孙倒也擅长易容之术,却绝做不来模仿李寻欢的事情。
王怜花倒惊讶了,“你百年前的人竟然听说过我的名字?莫不是李寻欢提起过?”
楚留香点头,“确实听闻阁下与李家的渊源。”天知道,这话可完全是他随口绉来的了。
王怜花摸着下巴,笑眯眯道:“小家伙亦不算忘恩负义嘛,还能记得我……”上下打量一会楚留香,点头道:“李寻欢能挑上你,眼光不错。”
楚留香笑,“多谢夸奖。”
王怜花哈哈大笑,抬手,晃了晃,“这火龙佩是李家的传家宝,李寻欢都舍得送你,看来对你情意也颇深。”
楚留香笑不出来了,挂在王怜花指尖的,是块高质红玉,这是前时李寻欢特意跑回来取的上官云大老远送过去的所谓药引,当时玄炎取其精髓入药,玉佩幸而完好,楚留香便一直贴身留着,竟不提防王怜花何时拿了去,这可算是猎人被鹰啄瞎了眼,他栽在自己老本行上了。
便是他一直提防王怜花手里的毒针,却忽略了他处。
王怜花手掌一合,收了玉佩,笑道:“不过嘛,我好歹算是李家长辈,就这么拐了李家传家宝又拐了李家宝贝儿子,不过我这关怎么行?”抬脚往后一踢,对楚留香招手,“有本领的,便追来。”
他身后石门轰然开启,他身形一闪而入,石门轰然一声又闭,再回头看,楚留香竟然不见了,刚才石门开阖只在一瞬间,他竟然冒险穿了过去,如此抢分夺秒的事情,也只有楚留香仗着高绝轻功敢冒这样的险。
楚留香是艺高人胆大,王怜花却似乎对这里颇为熟悉,左拐右绕毫不迟疑,饶是楚留香轻功天下第一,想追上他也使尽了周身解数。
如此追赶,楚留香自然无从留意周围经过何地有何风景,也不知行了多久,竟似乎离了地宫,有淙淙流水之声,既在地下,这只怕是暗流,也只怕快要跃上地面,王怜花的目的是要引他离开地宫么?
果真极快便见了水源,看来极窄,却不见底,王怜花回头朝他嘿嘿一笑,一头扎进水中。
此时自然没有人拿着刀子逼着楚留香非下去不可,他却毫不迟疑跳了下去,在水中,楚留香更加自如,王怜花反倒不如他快了,渐近,也渐渐有光,幸而在楚留香赶上之前,王怜花跃出了水面。
不出楚留香所料,地宫果真是建在山腹之中,从暗流中跃出,便是满眼翠绿,山林繁密,这种地方,要追人可没那么容易了。
楚留香抹把脸,便听王怜花声音遥遥传来,大笑道:“出得林来,玉佩还你。”声音渐远,后面的字几乎听不清了。
楚留香扯了扯湿透的衣物,颇有些郁闷,绕着林子转了半圈,更加郁闷,明明不太大的山,应不致没有尽头,却似乎林子绵延不到边,他竟然绕不出这林子。
怪不得王怜花大笑怪不得他那样说,这林子只怕有古怪。
瞧着天色已是清晨,一夜跑来跑去,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干脆猎了野味来烤,香味远远传出去,若能引来猎人樵夫什么的,出去就容易了,当然,只是想想而已,烤野味只为填饱肚子补充体力,却没想真引来个人来。
听到轻微“嚓嚓”声时楚留香便皱眉,引起这样轻微的声音,来者必然轻功厉害,必然不是什么樵夫之类,但不管来者是谁,此时此刻能遇到个人总是令人愉快的事。
他抬头看,却对上一双充满惊异的眼睛。
李寻欢。
李寻欢满脸不可置信,盯着楚留香手里烤到一半的獐子,盯着楚留香皱巴巴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楚留香……你真是楚留香?”
楚留香也惊讶,“李寻欢……你真是李寻欢?”
李寻欢极快的掠了过来,盯了他一会,促狭笑道:“瞧着模样,是栽在王怜花手上?”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一时着了道。”
李寻欢叹息,“我亦是上了别人的当。”
却说李寻欢担忧楚留香又进了李家庄,还不曾寻到楚留香,便遇上满脸惊慌奔走的徐锦绣。
徐锦绣比他先回了李家庄,说是要去给上官云报个信,怕她担忧,此时这是为何?
徐锦绣苦着脸,递出一封书信来,道:“有人掳了云儿,唉,我在这儿又无仇无怨,怎会有人来寻我们的麻烦……我,我正要赶过去。”
书信极简单,便说是欲要回夫人,出庄往北二十里一棵歪脖子树下寻。
徐锦绣前时为救吕荆阳曾伤过腿,此时亦不十分灵便,李寻欢自然自告奋勇,同去寻找。
出了李家庄往北便是座陡峭山林,既说是二十里,那便只有登山了。
行走一会,不辨方向,不知何时,徐锦绣竟也不见。
楚留香惊奇,“不见?怎么会不见?”
李寻欢叹息摇头,“我正在寻他。”
楚留香道:“可见着什么歪脖子树?”
李寻欢苦笑,“我发现这里的树棵棵笔直。”
棵棵笔直不至于,但怎么瞧这就是个圈套,他还不能不来。
李寻欢道:“听说你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可有出去的方法?”
楚留香继续烤他的獐子,“能出去我也不会在这里吃不加盐的东西。”
李寻欢失笑,干脆坐下斜斜靠上棵树,取出酒囊来,笑道:“继续等待救援吧,或许还有人打地道到这里来。”
楚留香睨他,“靠人不如靠己,吃饱喝足,瞧我本领。”
楚留香确实本领超群,但并非完人,两人从大早上摸晕到日上中天,也曾跟着太阳走了好久,也曾顺着山势而走,竟愣是瞧不到这林子的边。
行走间,说及李寻欢被困缘故,楚留香叹息,“说起来,清娘便是吕清梦这事已经不算疑问,这可是笔糊涂账。”糊涂账指的自然是吕清梦蓝遨天贺冰河之间的关系了。
李寻欢表情黯然,“蓝遨天泉下有知,只怕也难安息。”
未明原因,蓝遨天与贺冰河恶斗,送出妻子是求平安,贺冰河化名侯金弓潜入江湖寻找吕清梦,竟是当面不相识,二人倒谈了段感情,甚至育了一女,后来身份败露,吕清梦远走关外,竟又阴差阳错做了番邦王妃……
怎么能怪蓝王孙恨?不仅不怪,更该佩服他的忍耐涵养,要知道这世上比疼痛更难忍的,便是仇恨了。
李寻欢叹息,“往日只觉荆阳是有故事的人,却未深究他掩藏的到底是什么,是我对他不够关心。”
楚留香道:“他本不愿你知道,或许亦不愿你插手。”
李寻欢叹息一声,不说话了。
这不是个愉快的话题,李寻欢说及那个石室,楚留香说及地宫,两人皆是惊异。
楚留香道:“如此浩大规模,却不曾有过甚么动作,或许是来不及?”
李寻欢回忆一会,摇头道:“当年贺冰河与蓝遨天之战,我本当是朝野争斗,民族纷争,或许当真另有内情。”
楚留香想起贺冰河说的话来,“那是一个秘密,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楚留香道:“或许有一个人知道。”
听李莫邪的意思,事情起因可不正是王怜花?
说到王怜花,楚留香取出物证来,控诉道:“你家这位长辈可太不客气,瞧着便是剧毒。”
三枚碧清寒光的寸长银针,当真是瞧着便是剧毒。
也奇了怪了,当时气氛那么甜蜜,这三根针王怜花怎么捏出楚留香又怎么接住的呢?
李寻欢接过了,对着阳光瞧,笑道:“王怜花可算不得我长辈,他是家父的忘年交,待我行走江湖时已归隐。”顿了顿,道,“这毒狠倒是狠了些,却不致命,王怜花一向是极有趣的人。”
楚留香道:“你认识这毒?”
李寻欢道:“只是瞧着眼熟,昔日王怜花曾建议我小刀上抹毒,亦做过实验,似乎便是这个。”
楚留香叹息,“他有什么目的,总不至只是捉弄我一番。”
李寻欢摇头笑,“王怜花惊才绝艳,聪颖至极,所学之杂所学之精,自古少人能及,家父曾言,这样的人若是为恶,只怕天地都要翻个个儿。”
楚留香笑,“你如此敬仰,无怪乎他要为你做主来考验我是否够资格。”
李寻欢看他,“什么资格?”
楚留香决定隐瞒一些事,只是笑,“喜欢你的资格。”
李寻欢轻咳一声,“他并无恶意,亦算是同道中人,王怜花与沈浪情事佳话,至今亦有人称道。”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如果你决定在这里一直待下去,最好从现在开始给我补课,这里的江湖,我一无所知。”
李寻欢有些震动,瞪大眼看他。
楚留香挑眉,“怎么,难道你以为我还会放手?”
李寻欢道:“你……”一时竟不好开口,转头去笑也不是,愁也不是,良久才道,“其实江湖大事你都知道些的,百晓生的兵器谱亦可以记忆丝毫不差,琐事么,没有必要。”
楚留香眨眨眼,揽住他,笑道:“你若时时在我身边,我自然不必知道。”
李寻欢亦不闪避,他正得意,忽觉脚下一空,待反应已来不及,两人齐齐落脚处竟是中空,伴随层层枯枝败叶,双双跌入不知名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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