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砚哭完,小心去搀扶齐言的手臂,问他,“公子还有哪里不好?”
门外还有楼川的人,齐言能说什么?只能配合着将这出戏演个全套。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门外守着的两人,齐言故意高声说:“俨王殿下人又俊,心又善,待我极好。”
墨砚看他的眼神有些迷惑,但听到自家公子没事,还是宽了心。
齐言不知道那两人听见这话究竟是怎样一副表情,但这样小小的,不痛不痒地用言语报复一番,还是让他心里稍稍快活些许。这些时日被恫吓的忧愁与郁闷一时消散不少。他望了眼窗外的明媚天光,轻声对墨砚道:“在屋子里这么些天,我想出去走走。”
自己的确多日没出过门,何况墨砚这两天和自己有着相同的遭遇,也该好好散散心。
这回没有人再阻拦他们。墨砚搀扶着齐言,往门外走去。
即便只是办案时的临时居所,这座府邸也足够气派。
这间小小的屋子外面,却有一个足够宽阔的院子,院子里种着一株齐言认不清品种的树,树干笔直,枝叶繁茂,底下有一方石桌石椅,上面落着片片残叶,看上去颇有意境。
迈出月亮门,又是更雅致的一片花园.假山错落有致,怪石嶙峋,中间淌着清泠溪水,绕过回廊亭台,又隐入花丛绿茵。教人见了,心旷神怡。
许是这些天真的将身体养好许多,也可能是走入自然环境中教人心情舒畅,身后跟着的人不劝阻,齐言就那么一直走,走到天将暗,几乎将整个府宅逛了个遍。
墨砚没有提灯,眼看天就要黑了,温度也渐渐凉了下来,他对齐言说:“公子,我们该回去了。”
眼前的院落灯火通明,不知是做什么的,透过门洞,隐约能看见庭院内严密的守卫。福冲和另一个侍卫不动声色地站在了他们面前,以身体挡住去路。墨砚看了害怕,面上强壮镇定,可扶着齐言的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齐言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胆子,明知不可能逃出去,还是千方百计要探查清这地方的布局。但他并非不知天高地厚,见此,也并不试图去闯,只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墨砚的话。
墨砚松了口气,就要带着齐言转身,可还没来得及动作,一名长身玉立的黑衣男子便一步迈过门槛,从屋内走了出来。
廊檐下悬挂着一盏风灯,夜风中,火光轻曳。
男人的影子被扯得忽明忽暗,立体五官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半边侧脸。可齐言还是认出了他,那是楼川。
齐言的脚步顿住,看见男人不紧不慢地走出院子,站在他面前。
方才距离太远,看不清,待楼川走近了,齐言才发现他的脸上,溅着点点血腥。仿佛刚刚才生剖出谁的心脏,修长手指间提着的长剑上,不断滑落血滴。
滴答、滴答……落在石板地面上,先是碎裂,又迸溅在齐言青色的鞋面上。
墨砚已经吓破了胆子,若说方才只是手抖的话,现在便是浑身都在抖了。
齐言的视线从鞋面抬起,眉心微微蹙着。到底是险些伤着心脏,烛火下,苍白像是一盏易碎的美人灯。
火光倒映在楼川的眼里,分明是温暖的颜色,却还是显得冷漠无情。
“沈三公子。”他率先开了口,“不好好在屋子里休息,倒是好雅兴。”
齐言缓慢眨了眨眼,不闪不避地看着楼川,而后温吞展颜一笑,对楼川道:“承蒙殿下关照。”
许是他的表现太过镇定,楼川上下打量他一眼。齐言被他这一眼看得心中忐忑,面上却不显。他们对视着,片晌,楼川开口道:“沈三公子要散步,还是要照着灯,若是走错了地方,只怕会再被人在暗处捅上一刀。”
明晃晃的威胁。
齐言垂眸轻笑一声,而后看向楼川,“殿下说笑了,王府之中,岂会有如此贼人?”
能随便要了他命的,有也只有楼川。
楼川自然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但也不在意,或者说,是懒得同他计较这些。他抬起手,漠然又利落地在臂弯间拭净剑锋上残余的半丝血痕。
“三公子伶俐,也难怪能一举通过院试乡试。”楼川收剑入鞘。腰侧寒芒一闪,旋即宝剑便将锋芒隐藏在那精致的剑鞘之中。“但也莫要过于得意,参加春闱的人才多如牛毛,你说若是天才如三公子,此番却落了榜,沈家人会做如何思考?”
齐言面上一僵。楼川靠近了他。男人身量极高,比齐言高出近一个头,站在他面前,影子几乎能将他完全笼罩。齐言像是狼犬齿臼下脆弱的猎物,无处可逃。
楼川附耳,意有所指地轻声说:“会不会……以为有邪祟上身?”
沈暄猛地看向他。
不过楼川到底需要他的身份,见此也并未再多说些什么,直身居高临下看他片刻,又抬手轻轻一招,示意刚才就守在门前的福冲将齐言带回去。
楼川道:“休息够了,沈公子也该好好读书,再过几日,本王手上的案子便能处理完毕,届时会带上你一齐回京,且好好准备去吧。”
话毕,福冲上前,沉默寡言地对齐言做了个请的手势。
齐言僵硬而顺从地依了楼川的意思,与墨砚相互搀扶着走了。
到游廊的拐角处,齐言下意识回眸——那里已经没有楼川的身影了。
方才还灯火通明的院子变成一片漆黑,看上去不过是一座普通的闲置处。所有的试探与抗争都仿若是精神紧绷下的南柯一梦,分毫不见踪影。
可廊檐下刚燃过的风灯还在轻轻摇晃。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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