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切希冀毁灭在了一场险些要了贵人性命的算计中。高位妃嫔动动手指就让楼川的母妃身陷囹圄。进退维谷之际,不知怎的又将当年林贵人的心上人牵扯进来。林贵人从未对楼川有过任何浓烈的情绪,那是唯一一次,却可惜是真的要他的命般的凶狠。
楼川被死死掐住脖子,可窒息带来的痛苦也远不如看见母亲狰狞癫狂的面容与纯粹的恨意来的让他心寒。也就是那时楼川才明白,亲人之间,哪里需要那么多的筹码来博取关注,不爱就是不爱。
他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痛苦,但更恨林贵人生他却不爱他。在这样的压抑之下,逐渐养成了一副扭曲的,阴狠毒辣的性格。
沈暄明白,楼川凶恶外表下极度缺爱的内心。
因为缺爱,他看不惯旁人家庭美满,因为缺爱,他要想方设法来证明,天下所有的亲情都是一样不堪。
“混账东西!”楼川压低声音,看着沈暄的眼神刹那变得残忍可怖,如同丛林深处茹毛饮血的恶狼。他此刻仿佛真的会抽刀一刀捅死沈暄,可沈暄依旧不闪不避。
沈暄直视楼川的眼睛,与他正面相对,“我说这话,并不是想讽刺谁,非要论可悲的话,我又好得到哪里去呢?”他自嘲咧了咧唇角,“我只是想说,老天到底可怜我前世早亡,又给了我一个姐姐,给了我一个表达自己心意的机会。尽管我从未见过她,可我既鸠占鹊巢,霸占了她亲弟弟的躯壳,我就要做些什么。为她,也为了我自己的亲姐姐。”
楼川冷眼瞥他,“有话直说。”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沈暄目光坚定而坦荡,“沈家非要在我和她之间做出一个抉择,我会选择自裁。”
他话音很轻,可听起来却有一种足以震撼人心的力量。这人也真是可恶,说的是要自裁的话,展现的,却是孤注一掷的决绝之心。
楼川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沉默片刻,他说:“想死可太容易了。但你以为,本王会是那么一个良善的人吗?”
“当然不是。”沈暄好歹看过原著,诚然最后并没有看完,但也足够他对楼川有一个初步的判断。楼川为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想让一个人死得不那么轻易,自然是有千般万般的残酷手段。“可是,我们不是朋友了吗?我想,俨王殿下应该会为我留一具全尸。”
常言道“相由心生”。沈暄的样貌实在有一种天然的纯澈感,他眉目舒展,神情柔软,仿佛透过那双浅淡的眼瞳,能看清胸腔里一颗鲜红坦荡的赤子之心。
楼川乜着他,视线碰撞的瞬间,好像隐约能触及底下真正的灵魂。他哼道:“自作多情,好不要脸。”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沈暄无所谓一笑,甚至还凑上去。
楼川警惕盯着他。
沈暄嬉皮笑脸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楼川:“……”
楼川当真无话可说。他说:“果真是至理之言。”
沈暄笑笑,刚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却听楼川打断他。
“行了,”楼川说:“不必在本王面前装傻弄痴。本王不想要你的命,对沈昭的命也没什么兴趣。”
沈暄弯着眼角,只是看着他。
然而楼川挪开了视线。他又饮了一口瓶中酒,“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其他的,你想都不要想。”
“已经够了。”沈暄温声说:“哪怕日后因为立场不同,殿下与沈家要到势不两立的地步,我也会始终感念殿下。”
眄然望他,楼川说:“你的感念有什么用?”
沈暄此刻是当真有些赧然了。摸摸发顶,道:“似乎的确没什么用。但是……”他忽然想起什么,对楼川郑重说:“如果以后你日后遇上了心爱的女子,我一定不会跟你抢。”
虽不知道沈暄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一茬,但楼川瞧着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忽而侧头轻笑一声。
只是这笑意恍若阴云之中的晴光一现,快得令人恍惚。沈暄被这笑晃了一下眼睛,刚要问楼川笑什么,楼川开了口。
他说:“不必。”又说:“你其实也没有把本王当做朋友。”
沈暄的笑僵在脸上。
说罢,楼川也不欲听他辩解,将手中的瓷瓶塞给沈暄,负手向他休息的帐篷行去。
见他身影渐远,沈暄才终于松了口气。他抬起掩藏在袖下的另一只手,发现掌心已经湿润。
楼川实在是太敏锐了,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不过此番也算是占了大便宜了,尽管听楼川刚才那番话的意思,是不会放弃挑起沈家的争端的,但大抵不会将沈家放在一个不死不休的两难境地。如此看来,此“战”可算大胜。
沈暄心中一块沉沉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因为和玉面阎罗正面交锋,此刻竟然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他看向刚才楼川塞到他手里的酒瓶。前世他身体不好,年纪又小,因此从来都没有喝过酒。他身边的同学总是在周末去聚餐,然后点一扎啤酒。有人曾经诱哄他,问他要不要尝一尝,“喝上一口,保证你浑身上下什么毛病都没有了。”沈暄惜命,也不是傻子,所以从未尝试过,但今天,他是真的想要喝一口酒了。
好像只有一口烈酒下肚,才能让灼烈的痛感将心中所有难以言喻的情绪一股脑宣泄出来。
纠结片刻,沈暄举起瓶子,往自己口中倒了一点。
然而他咂么半天,都没有感觉到半点酒精的辛辣味道。半晌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楼川一直在喝的,是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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