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神色不动分毫,眼里冷漠如常,淡淡道:“只可惜,她生为了女儿身。”
“为了这江山,哪怕小二是个逆子,我也不得不为他铺路,毕竟,我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怕是活不长了。”
“陛下——”大太监身子一软,差点扑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哭喊着,“您长命着呢,一定能活个千岁万万岁...”
“哈,小顺子啊!我也想啊。可谁叫这世上...没有仙神呢...”
......
“轰隆!”
雷声轰鸣,厚厚的阴云遮盖了整片天空,大雨仍在不停地下,带着入冬的寒气,仿佛要将一切淹没冻结。
殷芷容站在外间,繁复的裙摆尚带着湿意,她眼带忧愁,诚恳地看着四位大夫,轻声道:“四位大夫,请放心,若是治不好,我也会保全你们的性命,送你们离开...还请...尽力医治我六弟,不胜感激。”
扮作冯大夫的江辞站在偏后的位置,他隐晦地看了看四公主殷芷容,只觉得对方确实憔悴许多,可四公主真的能从皇帝手下保住他们吗?江辞是不敢信的。
“多谢公主,我等必尽心协力,为太子治病是应该的。”方大夫仿佛排练多次一般,声音苍老却洪亮,带着剩下三人一齐弯腰拱手作揖,行为上挑不出半丝错来。
“那就麻烦诸位大夫了。”殷芷容看向外面暗淡的天色厚重的雨幕,扯起一抹勉强的笑,“小桃,大夫们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
“是,公主殿下!”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那穿着粉衣外罩白纱的赫然是一直跟在四公主身边的大侍女。
江辞看着四公主带人离开,仍低垂着眼睫,遮挡住所有复杂的神色。老皇帝和皇子没有谁是无辜的,至于四公主,他不会再做什么了,只要活着,乱世来了,总归是能跑掉的。
随着小桃和一个侍卫进了里间,江辞一眼就看到了躺在雕龙木床上的瘦弱男子。他低垂着眼,跟在沈轻鸿和两位大夫后面,也装模作样地把脉,又收回手来,站到一边。
一会功夫后,沈轻鸿皱着眉拿出药方,太子的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要糟糕,他改的方子怕是药效不够。
“我们需要纸笔和安静的环境讨论一下病症药方,还请通融。”
不一会儿,几人便从长廊走过,移步到了一间待客的厢房,里面的桌椅笔墨齐全,正合适。
“咔!”门关上了,也挡住了外界不时作响的雷声和未停歇的雨声。
沈轻鸿将药方传给方大夫,淡淡道:“这药方三位看看,要如何改为好。”
方大夫和吴大夫默默看了江辞一眼,自觉地接过重任,苦思冥想起来。他们提笔写了一味替换药材又划去,实在是不得其解,这方子怎么能治好疫病呢?那些流民真好了吗?这明明是治疗轻症的药方。
一连两三天,江辞默默地熬药,每次都偷偷加上大半灵泉水熬煮,在两位老大夫不解的神色下,替换了几味药材,太子的疫病竟是真真的开始好转了。
雨水仍不停歇,恍若天河倒灌一般,连下几日,让人惶恐。
“哦?我那六弟快好了!没想到疫病都要不了他的命。”
荒凉的宅院里,殷弘烨倚靠在长廊柱子上,神经质地拨弄着头发,面容扭曲,眼中是狼一般的狠意,他轻柔地笑了笑,“那就让他直接去死好了。废物就该乖乖去死。”
“凶手的话,就那四个大夫刚刚好,本就该死的贱民罢了。”
“是,殿下。”
东宫,踏过飞溅的泥水,殷芷容不敢置信地跑到了太子休息的房间,直到站在床头,看着六弟那红润的脸色她那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她眼中带着光,神情松快,连声道:“太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快快禀报父皇,说六弟即将痊愈了。”
一个小太监听令,他急匆匆地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却在拐弯处就被突兀地拧断了脖子,尸体也扔进了冷宫的枯井里,这一切无人知晓。
“公主殿下,二皇子殿下请求和您见一面。”小桃为难地蹙眉,捏紧帕子,“他说他知道一个关于您母妃的秘密,您若不去,一定会后悔。”
“母妃?”殷芷容面色一变,她关于母妃的记忆也就只有那短短十三年,她至今也不相信母妃会抛下她服毒自尽,可是,却怎么查也查不到凶手。
“轰隆!”“哗啦啦!”雷雨声仍未停歇。
殷芷容闭了闭眼,已是做下决定,她声音冰冷,面上不含半点表情,“备马车,我去二哥府上一趟。”
扫到躺在床上的人,她厉声道:“还有,让太子府的护卫守在门外,看护好太子殿下,如有意外,全族论处。”
“是,公主殿下。”
那华贵雍容的身影消失在东宫外,马车声被雨幕完全掩盖,没谁告知四位大夫公主的离开。
厢房外间,江辞站在一旁,看着沈轻鸿和两位老大夫不停地修改药方,简直看的头昏脑涨,他也不是没想过学中医,可那药草在他眼里都差不多,药方生僻字一堆,晦涩难懂,实在叫他头疼。
“如此,这张药方对重症病人应当也有效了,”沈轻鸿将药方又临摹一遍,交给方大夫,淡淡道,“明日太子喝了这副药当能痊愈,到时候我会带你们安全离开的。”
方大夫和吴大夫看了看江辞,眼中俱是信任坦然的目光。
“老夫这条命当初还是东家救下的,您是东家朋友,我自是信的。”
“哈哈,老朽也是如此。”
......
废弃的二皇子府,殷芷容皱眉看着形容落魄的二哥,忍着不适上前一步。
“二哥,我来了,关于我母妃的秘密,你可以讲了吗?”
殷弘烨“呵呵”笑了两声,眼中满是嘲讽,他倾身到廊外,伸手接雨水,不过一会儿,半边袖子就湿透了。
“四妹啊,你可知道父皇为什么那么宠你?”
殷芷容面色冷肃,满是不耐地说道:“当然是因为我母妃生前貌美颇受宠爱,而我又是唯一的公主,不要故弄玄虚,我只想知道当年母妃死去的真相。”
“真相啊!”殷弘烨笑了笑,神情古怪,“真相就是,当年父皇他杀了你母妃的丈夫,将人抢进宫里。”
“说来,父皇当时倒也痴情,还拿那个贱民威胁你母妃好好活着,其实一开始就杀了。”
看着殷芷容微变的脸色,殷弘烨将湿漉漉的手掌搭在她的肩上,嘴角弧度越发上扬起来。
“听到这里,你以为你母亲知道了丈夫死去的消息自杀了吗?”
他的声音像恶鬼一般蛊惑人心,却又充满讥讽真诚。
“不,是你那好父皇腻了,他见不得你母亲为别的男人吃斋念佛,以泪洗面,索性直接一颗‘枯骨美人’送你母亲去死了。”
“这叫什么呢?我想想,哦,是让喜爱的美人永远是他心里最讨人喜欢的模样。哈哈,是不是好深情啊,我的好四妹!”
殷芷容脸色煞白,那拍在她肩膀上湿漉漉的手掌像是阴冷恶鬼的手一般,叫她动弹不得。
原来,是父皇杀了她母妃,她的宠爱是母亲的命换来的啊!
看着殷芷容摇摇欲坠的模样,殷弘烨饶有趣味地看了好一会儿,雨还在下,雷声仍时不时响起。
“我改主意了。”他走进雨中,任由大雨将自己浸透,“哈哈,既然上天都对他不满,我为什么不现在就取而代之。为什么还要一点点策划,当初在密室里,我就该直接杀了那老东西。”
“哈哈哈!只要其他皇子都死了,谁又能和我争呢?”
说着,他又看向殷芷容,唇角勾起,神色阴鹜,“而你,我的好四妹啊!就是最好的拿出遗诏的人啊!”
殷芷容摇了摇头,不顾脖子上架上的利刃,惨然地笑道:“虽然不知道你找了谁合作,但...我不会帮你做伪证。”
“好四妹啊,你母妃生前的心愿可是和她原来的夫君合葬,你踩着你母妃的尸骨上,却也不想尽尽孝吗?”
殷芷容闭眼,心间冷的好像坠入了冰窖,嘴唇哆嗦了几下,仍是开口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不会帮你。”
殷弘烨嗤笑,命令一旁的手下放下剑,并道:“把婚契和书信给她看看。”
殷芷容有些颤抖地看着侍从手里托着的红木匣子,她心里尖叫着不要看不要看,可却仍是控制不住地将手用帕子擦得更干,小心翼翼地拿过那红木匣子。
她踉跄着打开前堂大门,卷着冷风走了进去,“砰”一声地将门关上,这才打开红木匣子。
看了足足半个时辰,全部看完后,她眼眶泛红,泪水不停地滑落。哈!原来殷弘烨说的是真的,她母妃真的不是自愿进宫的,可是,母妃也是真的爱她。
她总算明白了,为何母妃总是说“舍不得她,为了她即使难过也没关系”,母妃有努力为她活的。
捏着那封放在最底下的泛黄信纸,殷芷容将之贴在胸口,痛哭出声。这是母亲唯一一封提到她的信,母妃希望她一声顺遂,平安幸福,可她连给母妃迁坟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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