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纵雷煅剑(1)

薛白回来得很晚。

随口喝了点汤,焉嗒嗒躺在榻上,长手长脚一摊,霸占了所有地盘。

“滚回你的房间。”

来到界外两天,左轻颜第二次说出这句话。

薛白往靠墙的那头滚了一圈,抬起手,有气无力地拍了拍空处:“床够大嘛。”

左轻颜双臂横抱胸前,斜靠在门框上,重重地“啧”了一下。

薛白探出脑袋:“你不来?”

左轻颜坐上床沿,把人提起来坐直:“清醒一点,别睡了,回你的屋。”

薛白像条虫一样歪歪斜斜靠在床头,一句话怕是半句都没听全,打着哈欠道:“你不睡我睡了。”

无法依靠灵力供养的界外修士跟普通人没两样,也不晓得薛白被薛妄拉去搞哪门子大事,一副累得不轻的样子,眼皮半闭不闭,一句话说得气若游丝,当即顺着床靠滑下来。

左轻颜抬手稳住。薛白看着高瘦,真上手了才发觉此人颇有分量,左轻颜手臂发酸,干脆爬上床榻,拿自己当支点承担起薛白的重量:“你的剑怎样了?”

肩上的呼吸匀称,像是睡过去了。

左轻颜没等到回音,便想着把人放在榻上,忽觉肩膀震颤,薛白半梦半醒,迷迷糊糊道:“没呢。打了一天铁,老祖宗就会说这不对那不对。”

寻常灵剑锻造至少半月,区区一天当然打造不出成果,但薛白用来锻剑的原料是薛妄的纵雷剑。

灵剑主人的个人印记太强,转赠给其他人时便需要重新锻造。

左轻颜认识的人中,宋轻香所持的留花剑便是脱胎于陆行舟的留花剑。

同一名字、同一材质的两把剑,经一场三天三夜的炉火,宋轻香将陆行舟的风流飘逸转变为自己的冷冽锋利。

而纵雷剑本就由薛家先祖代代传承,又经薛妄灵力淬炼,与薛妄共同渡过数场劫雷。薛妄是千百年来最接近渡劫期的修士,这把传家之剑,也早成了千百年来最接近仙剑的兵器。

能从剑身上得到一小块,都是普通修士锻造的顶级材料。若是一整把剑,随手扔剑炉里都能变出一把世所罕见的灵剑,只要薛白有心,瞬间可以锻造出凌驾于归来剑之上的神兵利器。

然而,薛白的第一天失败了。

“他说我的剑不对。”

薛白的脑袋靠在左轻颜肩窝,双眼紧闭,垂落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左轻颜感到新奇,拿指尖挑了挑薛白长得不可思议的睫毛,薛白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云狐大氅的绒毛中,朝左轻颜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

不指望这昏睡的人梦游回窝,左轻颜任命地调整薛白睡相,凑合着过了一夜。

*

翌日,左轻颜神清气爽,薛白愁眉不展。

龚再见证他俩从一个门框出来:“你俩?”

第二个字拖得老长,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其中的微妙。

左轻颜拍了薛白后背一巴掌:“这是优等生和劣等生的差距,我完成了我的任务,他八字还没一撇,换谁都笑不出来。”

做了整晚打铁噩梦的“劣等生”薛白踉跄两步,不敢怒更不敢言。

一觉醒来,左轻颜一脚落地,一脚盘起,极其不端正地坐在榻上,一出手,赤火被灿金覆盖:“阵法搞定了,随时可以回去。你还要多久?”

薛白睡眼惺忪,眯着眼凑近去看,金色火炎忽地窜起,差点燎了他鼻尖。

他悻悻然缩回去,摸摸鼻子,肉眼可见地神志清醒:“别问我,问我祖宗。我都按归来剑的模子来了,他转头就把剑给凹断,还断了三次!”

“才一天啊!”薛白恶狠狠地戳了戳床板:“一会儿嫌剑炉火势太小,一会儿说打铁姿势不对。我锤子还没拎起来,哪来的姿势不对!”

他罕见的崩溃,呲溜躺回被窝:“咱们回去吧,今天就回。”

左轻颜打散金光:“你放弃了?”

薛白睁着眼一眨不眨。

“行,走吧。”左轻颜也不多劝,蹬上鞋要离开,被拽住后衣摆。

“道友——”薛白声音虚弱,力气倒不小,拽了半天不撒手,使足了劲儿让左轻颜寸步难行。

晾他昨天被薛妄整得不轻,左轻颜不跟他计较,当真定在原地任他拉扯,直等到那虚弱的声音又飘过来。

“你也认为归来剑不适合我吗?”

左轻颜只看过原书描写的归来剑。书上用八个字形容:“端立天地,往复恒常。”

这行字匆匆掠过,左轻颜只当是水字数的装逼用词,还装得不到位。除此以外,归来剑的长度、厚度、锋利度,左轻颜一概不知。

他只能猜测,这是把好剑。一般来讲,不会有作者在主角惶恐度日九天后,给一把破铜烂铁作为嘉奖机缘吧。

但适不适合就另说。

按理,怀疑机缘与主角的适配性是件很可笑的事。就算机缘出现不合拍的情况,也会被主角慢慢驯服。

而原书中,主角从金玉秘境拔出归来剑后,从未有过来自灵剑的困扰,直接跳过驯服与否的问题,那或许是适合原书主角的。

可薛白与原书主角之间撕裂感太强。

左轻颜一眼不错地盯着这个疯狂跳剧情的薛白:“薛妄跟你说了什么?”

“他让我再想想。”薛白眉毛快要纠结在一起,“还说这是我的事,他才不会替我出主意……哼,说得好像我会求他一样。”

他鼓起一侧腮帮子,单手一撑,换成另一侧鼓起来,无端让人联想到可爱这个形容词。

左轻颜拢在袖间的手悄悄握成拳,指甲嵌进手心的细微疼痛让他收敛住笑意。他一本正经道:“你用着你祖宗做的无极珠,融着你祖宗给的纵雷剑,还跟你祖宗置气呢?”

腮帮泄了气,薛白茫茫然抬头,两人视线相接,薛白哗啦抖开被子把自己从头到尾包裹起来,说话声闷在厚重的被子里:“你都不帮我说话!我不干了!”

到底是能和陆轻名友好沟通的年轻人,闹起脾气来,与陆轻名一般无二。

可陆轻名是左轻颜的亲亲好师弟,左轻颜心情好时,还会敷衍着骗上两句。至于薛白,左轻颜狞笑,抓住被角把薛白掀出来:“锻你的剑去!”

被拎出房门的薛白形容惨淡,在左轻颜监视下,唉声叹气地准备上路。

祖奶奶沅敏心疼孙子,偏又寄予厚望,摸摸头告别薛白;前魔尊龚再看似高深莫测,实则专业八卦人士,于她而言,薛白凄凉的表情大约仅有下饭的作用。

在坐无人与薛白统一战线,左轻颜与薛妄一人一边,把孤苦伶仃的萝卜头薛白护送到剑炉。

薛白麻木地握着锤子,接受薛妄的教育。

“你还想锻造昨天那些废物吗?”

真是对归来剑一点都不客气。左轻颜暗想。

他迎着扑面而来的热浪,刚进剑炉便脱下外头的云狐大氅,终于露出冬日不常见人的窄袖紫菂劲装。

他外层的衣物一件比一件端庄厚重,里头的长衫倒是风格不同的利索,深紫色布条扎住袖口,浅色裤装被扎进乌皮靴,与宋轻香的打扮仅仅是颜色不同。

薛妄等不来薛白犟气时的答复,转头与左轻颜搭话:“外套一穿跟个贵妇人一样,脱了倒有几分武修的样子。”

左轻颜伸手烤火:“谁是武修?”

“我,我是!”薛妄没好气,跟着左轻颜蹲下,他一眼瞧见徒孙的手不似寻常道修那般光滑细腻,不自觉凑近了些,“平日里老缩在袖子里,今天肯掏出来了?我看你这手也是成天握把剑的,真不考虑半路转行?”

灵光剑刹时横在薛妄身前,薛妄惯性往后一仰,翻倒在地,又爬起来继续蹲好。

祖孙俩都不懂距离感,左轻颜用力捏了下剑柄,裂缝如蛛网延伸向剑尖,在清脆的裂响声后,化为碎屑,于热浪中蒸腾:“师父教的剑法有好好学,也已经传授给师弟,您别着急后继无人,再怎么着还有冯大门主。”

不提还好,说到冯年,薛妄脸色骤苦。

天生啰嗦的祖孙俩终于全部沉默。

左轻颜烤得大脑空白,恨不能自己融化在这片温暖中。当啷当啷的动静没眼力见地灌入左轻颜双耳,震得他太阳穴发麻。

——薛白不知何时起开始动手。

他昨晚大约没睡好,眼下青黑微显,衬得眼珠子暗沉无光,所幸火光盛大,面色红得惊人。

手锤一下一下敲击铁块,储存在内的剑气随薛白的动作流转,逐渐显出形状。

“又是这样。”薛妄轻叹口气,大声道,“重来!”

眨眼间,铁块化成一滩铁水,它上一任的主人否认薛白的选择。

“他做得不对?”左轻颜问。

薛妄却说:“那是把好剑,但他不需要。”他大约蹲得腿麻,盘腿坐下,“他一定见过这把剑,只是没得手。他还不到二十岁,已经被一把剑困住,将来会被更多的东西困住。”

没得手的原因就在薛妄旁边。

左轻颜被火光晃得眯起眼,混沌视线里,薛白又抡起锤子,单调乏味的打铁声响了一整天,毫无进展。

夜间,左轻颜把薛白拉回卧房。

薛白抱紧门框:“你别又让我滚。”

路过的三个祖宗欲言又止。龚再多停留了会儿,从上到下细细打量薛白两轮,眼角眉梢里流淌出兴味十足的笑意,折返的沅敏摇头晃脑,不看门框上耍宝的好大孙,拽过龚再就跑。

左轻颜:“……还不滚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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