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虎懒得和他说这些,又问道:“大哥呢?”
苏四伟说:“和二哥在主屋里头呢。”
“行,忙你的去吧。”张三虎将厚重的弯刀随手搁下,正打算往主屋走去,但苏四伟拦住了他:“唉——三哥,要我说,你就别去了,这、这你昨日不是才和大哥、二哥吵了一架吗?”
“那又如何?”张三虎眉一挑。
苏四伟瞬间愁眉苦脸起来:“你可不要和大哥过不去当着今天他的雅兴,还和他提什么今日不宜嫁娶的晦气话了!这可不兴说啊!”
唉,在苏四伟看来,张三虎年轻力壮,武功高强,搁在这杀人如麻的黑亭寨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打手,这样的人偏偏信老黄历那一套,在他们大哥今日想办喜宴时,硬要跳出来说什么:“诸事不宜,鬼神当道,切忌嫁娶。”
可把大当家好一顿气的。
要不是二当家和二嫂在一旁劝,说不定按大当家那暴脾气还得和张三虎打起来。
但现在张三虎听后却好像也没有一点反省的意思,甚至还郁闷地嘟囔道:“今日本就不该办喜事,大哥这上赶着办,不也是和我过不去吗?”
这话听得苏四伟心中一咯噔,觉得他定是要去触大当家的霉头了,但要说他们吵架,其实也不完全因为这事。
张三虎原名张瑚,出生在这个偏僻而闭塞的岛上小国里,这里很大程度上还保留着传统的生活方式,既落后又封建。
张瑚因在寨中混了个三当家,所以名字中间排了个“三”,大当家还说他的“瑚”字取得太过文雅弱气,遂以“虎”唤他。
张虎自小与家父运镖,运镖的日子家中有看吉日的习惯,后因官府陷害,家中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机缘巧合下他被如今黑亭寨的大当家救下,也就一路跟着他混到了现在。
此种境遇,要说对朝廷没有怨恨那是假的。
自家中落魄后,他流落在外尝尽人间冷暖,十几年来从一个胸怀家国大志的少年郎变成了烧杀抢掠、无恶不做的山匪。
时运不济,世道渺渺,几个月前,他们如今所在的小岛国被玄武国的刺客杀了天子皇戚,亡了国,如今还活着的百姓无一不是流离失所、四处逃亡。
相比他们,黑亭寨早在十几年前就在此处占山为王,盘踞一方。
若说早些年怕上边铁了心派兵清剿,行事皆有意低调,那么如今国门被破,天子已薨,皇戚贵胄死的死,伤的伤,亡国了,他们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开始在这一带光明正大地作威作福,势必要在这乱世中闯出一番天地。
但这名声还没闯得响亮,倒是先犯了忌——前日,大当家同二当家出去劫掠一支途径此处的难民时,竟为了一个区区女人杀了里边好几个大夫。
自古江湖就有不杀医的规矩,纵然是再穷凶极恶的歹徒也将其当成忌讳,觉得日后是要遭报应的。
张三虎为他们的糊涂动了怒,连着对那个掳回来的女人也看不顺眼,说她是灾星,所以才借着黄历与他们呛声。
至少在苏四伟看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现在苏四伟看着张三虎沉沉的脸色,以为他还是气不过,正打算在劝他两句,但是张三虎只是摆了摆手,末了就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苏四伟当即松了口气,不再多想,转身去张罗其它事了。
很快,日暮落下,天边最后一抹鎏金的光彩消失在山际。
今夜月圆。
黑亭寨张灯结彩,酒香袅袅,一派喜庆。
这里平日没怎么办过婚嫁喜事,上一次还是二当家刘家庆的,到现在也已经三年之久,大家自是欢喜,都想借着这个喜事好好闹上一番,喝酒吃肉,快哉快哉。
在这群人中,苏四伟酒力也就那样,灌没两壶酒就醉了。
眼见所有人都在在寨子里把酒言欢,他瞅了半天也没见到张三虎的影子,心下困惑,但尿意上来,便也不先去想,而是提着裤子去了一旁没人的草丛。
虽说入了夜,但白日的余热还残留在这山间。
今夜无风,树影不动,离了烛光能找照到的地方,挥之不去的阴影遍布在林间的每个角落,他背对所有人立在强烈的明暗对比之中,远远的,看见那些一团又一团的树影像隐在黑夜中安静地窥视他们的鬼魅。
苏四伟不合事宜地想起张三虎说过的话:“诸事不宜,鬼神当道,切忌嫁娶......”
恰逢这时,他忽听草动,心下一愣,同时,他感觉脖子一凉,耳边的笑声和鼓乐越来越远……
……渴……
好渴……
想喝水……
我蓦地从噩梦中惊醒时,眼前依旧是红盖头笼下的色彩。
我觉得异常干渴。
自清晨醒来后就未尝一滴水,一直到现在被送进房里坐在床边,我久未经水的喉咙已经干得如火烧一般疼痛。
外边正在哄然大笑。
铺张得红里红透的喜房,花烛摇曳,香盅里升起缭绕的烟,寨子里的喧闹被隔绝在紧闭的窗外,屋里,火光染着绯色,游离在墙面和廊柱器具之间。
大红的床幔因火热的天气换成了纱质的织物,我头盖缀有流苏的红盖头,身着繁复的红妆嫁衣,挣扎着想要动起来。
发间的钗着的步摇簪子微微晃响,我努力晃了半天,这恼人的红盖头也不见掉。
耳边隐约传来那些山匪的污言秽语,我听着心中又厌又怕,再加之喉咙干渴,眼眶不禁一热,模糊了眼帘中殷红的一片。
这时,外头忽然尖叫连连,隐约传来刀剑相撞的声响,我心中大骇,下意识屏住呼吸。
当我细听时,却又如石子落入湖中,俨然没了声音。
但不等我松口气,紧接着,一阵粗重的奔跑声就传来,由远及近地靠近这里。
下一秒,伴随着一道划破空气的凛冽刀声,那样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有什么重物重重地砸在木质的地板上,也撞开了房门砸进了我所在的屋里来。
我不由得颤了一下。
我罩着红盖头,看不见发生了什么,正因如此心中才更加惊惧。
随着我短促的屏息落下,四周突兀地静了下去,如同风雨欲来前的宁静,无端让人心慌。
都说新娘子的红盖头喜庆,有避邪祟的吉祥之意,但当我看着红盖头外,一截染血的刀尖从前方的盖头下伸进来时,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深处窜起,冻得我的指尖僵硬。
显然,刀的主人就站在我面前,但这人没有声音,连脚步都悄无声息,我甚至不知道对方时何时行至我的面前的。
但我能感受到一层阴影笼罩下来,就如同无声游离的蛇,也像能夺取满室光亮和呼吸的黑纱似的,这人的存在让我如坠深海,呼吸一窒。
我吓得不敢动,害怕眼帘中那刀尖下一刻就会抹了我的脖子。
我瞳孔颤动,睫毛飞快地眨,染上水色。
我不知道对方是谁,又有何目的,但结合方才屋外凄凄惨惨的哭喊声,以及现在看见的血刀和屋子里弥漫开来的铁锈般的血腥气,我不用想都知道来者不是善茬。
在对方的刀尖又往前伸了一寸时,我端坐得僵硬的身体终于颤颤巍巍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大、大侠?恩人?”
我觉得自己有些没骨气,因为我说话时难抑恐惧,吐出的言语就像在风中吹得七零八落的残花,染着细碎的哭腔:“求你不要杀我,我、我不是这寨子里的,我是被抓来成亲的,若大侠愿意放过我,今后小女定当相报!”
但那人好似不为所动。
伴随着我的话,对方忽然将刀尖往上一挑,就此,只见眼前寒光一闪,那截刀尖擦着我的鼻尖而过,挑起了我的盖头。
于是,那抹罩着我的红盖头就像被风吹扬的纱雾,飘离我的发间,暴露出我泪眼朦胧的脸。
盖头掀起,视野终于清明,我下意识抬眼,朦胧的目光映着烛光,随着挑至半空的刀尖往上抬,由此,我看见了粼粼的血影刀光,和一袭犹如子夜般暗沉的绛紫黑衣。
站在我面前的人,套着一袭黑衣和绛紫色的长衫,是个身形还偏纤瘦的少年郎,看上去大不了我多少。
他戴着黑衣上的兜帽,漆黑的发丝笼在其中,只有额发桀骜地垂下来,掩着冷冽而略带青涩的脸庞曲线,也让冷漠的表情染上一层阴郁的戾气。
我看到他身上溅满了斑驳而黯淡的血迹,乍一看分不清是谁的。
再一看,那倒在门边的人赫然就是那个山匪的头头,他着新郎的红衣,却了无生息地躺在一地的血泊中,显然是被眼前这个人杀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更是惊惧。
眼帘中的少年郎,明明看着还是未及冠的年纪,却像一抹覆在墙上的青苔,满目的烛光在他的身上蹁跹,晕不开暖色。
与此同时,我发现他有一双犹如黑夜沼泽的眼睛。
不知何时,窗外的圆月也染上血色,吹进窗来的风带来不祥的气息。
少年的眼底被一种无声蔓延的死寂占据,沉沉的,安静的,没有光亮,只隐约闪过一丝属于月色的腥红。
活泼与明媚好像不存在他的眼中,那不是一般人的眼睛。
特别是他现在脸上溅血,低垂着眼看我的模样,就像来自地狱的鬼神一般。
我眼睫颤动,眼眶中粼粼的水光蓦地落了下来。
烛火摇曳,一张低怜垂泪的脸晕着翻涌的缕影与浮光,堪堪映入他沉得死寂的眼底。
开篇刺客伍六七的文,拆官配,女票柒,依旧超狗血,私设一堆,爽就够了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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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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