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邻居神情如常,语气冷静,“鱼羊鲜。”
最后还是把那只饭盒留下来了。鱼羊鲜是什么东西?
阿七打开盒盖,凑近嗅了嗅,又仔细地研究了一会儿。
鱼肉和红肉的纤维差别很大,可以确定是鱼肉,可羊肉就不能确定了。
浓郁的香味在风情万种地撩拨着味蕾,感觉还挺好吃的,真想尝一口。
阿七咽了咽唾沫,忽地想到检测中心的熟人,打了个电话……
没想到只是普通的鱼肉和羊肉,难道自己真的误会那只靓仔了?
阿七随手将检测报告丢到一旁,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不小心坐到遥控器上,电视机就亮了,屏幕里的女主持人正在字正腔圆地播报一则新闻。
“本市有名的企业家今日凌晨在豪宅中遇害,目前警方正在调查中……”
不就是那个曾经在作者年会上大放厥词的阔佬吗?居然死了,嘴那么臭,死了也活该。
阿七没兴趣地听了一会儿,伸了个懒腰,就把电视关了。
下午的阳光照入屋子里,不知不觉睡着了……
眼前一切骤然发生了变化,头顶亮着巨大的枝型水晶吊灯,装潢华美,家具昂贵,跃层格局,完全不是他那间陈旧简陋的老公寓该有的环境。
最令人诧异的是,地上那具尸体,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乱蓬蓬的卷发,有啤酒肚,两颗眼球睁得外凸,刀尖刺入胸口,鲜血淌满一地。
极浓的血腥味涌进鼻腔里,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灯光却在此刻熄灭。
四周静谧得叫人心慌,好似心口闷着一团气。
整座豪宅简直就是深渊泥潭,或者是由浓郁可怖的阴气聚集的黑色漩涡,能够吞噬一切,不寒而栗,脊背发凉。
一束清冷的月光照入,抬头瞧见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人,月光慢慢攀爬上那人的鞋尖和长裤,深色衬衫干净挺括,光最终停止在下颏……
再次从梦中惊醒,天色早就沉沉地暗了。
阿七睁开眼,熟悉的天花板映入视网膜中,郁结于心口的那团气终于散开了。
手机的闹钟响了,又到了码字的时间。
订了一份盒饭,阿七打开了灯,坐到电脑前。
昨天写到了第三个受害人被虐杀的情形,阿七双眼紧盯着屏幕,手指敲打着键盘,脑子里居然浮现出那场梦境。
一晃神,几行字不由自主地跳了出来。
……
“怎么资本家都这幅德行,为富不仁,自以为是。他将刀尖对准资本家的心口,‘噗嗤’一声,几滴血溅到了衬衫上,幸好今天穿的是深色的衬衫。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点脏污,蹙紧眉头,避免更多血水涌出来,放弃了这把短刀。”
……
阿七回过神,目光死死地凝聚在屏幕上。为什么他打出这么几行字,完全不是他的文风,就像是有人将几行字送到了他的笔尖下。
“叮咚——!”突如其来的门铃刺耳扰人,阿七感觉自己快要对门铃声应激了。
也许见他迟迟没有动静,门铃催命般地响起,阿七打开门一看,是外卖小哥。
“我还以为没人呢,一份快餐,一瓶汽水,记得给好评。”
阿七在心里嘟囔几句,刚打算伸手接过外卖,手一滑……
快餐就掉到地上,散了。
某个人,碎了。
外卖小哥高喊着不关我事,跑了。
正巧隔壁的门,开了。
那瓶汽水咕噜噜地滚到新邻居脚边,他看了看地上的快餐,又看了看阿七,露出了然的神色,“我煮多了,一起吃?”
“额,这怎么好意思?”香气顺着门缝飘了出来,阿七口水直下三千尺……
真香是人类的本质之一。胡吃海塞之后,阿七摸了摸饱饱的肚子,打了一个心满意足的饱嗝,砸吧砸吧嘴。
瞧见新邻居收拾碗筷,他立即蹦起身帮忙,新邻居却绕开他的手,径直朝厨房走去。
他狗狗祟祟地跟着新邻居,来到厨房门口,讪笑着说:“靓仔,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柒。”简简单单的回答,毫不拖泥带水。
这不是他那本成名作里杀人魔的代号吗?阿七上下打量着柒,目光之中透着几分审视,“靓仔,你难道是我的私生饭?还故意整成我的脸,要不要这么疯狂?”
“……”柒拧紧水龙头,回头望了一眼阿七,眼神好似在看白痴。
“不会吧,你的是妈生脸?”阿七听过一个说法,世界上存在三个毫无血缘却一模一样的人,可世界上有八十亿人口。
八十亿分之三?那么小的几率……
阿七正胡思乱想时,一道阴影笼罩住他,他定睛一看,柒正站在他眼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过分,一股清凉的薄荷味从柒的身上传来,如同丝线那样缠绕在周身。
柒忽然攥住阿七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声音像电流传递到耳边,勾得人心晃,“不信,你摸。”
之前柒在洗碗,掌心湿漉漉的,就像下雨天的小狗鼻子。
那双黑黢黢的眼眸安静地望向自己,这让眼前这张几乎要怼进视网膜的冰山脸多了一丝乖巧的感觉。
被一只不太熟的靓仔抓着手,要求摸脸,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
靠,这只靓仔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阿七嘴角抽搐,急忙抽回手,“额,这会不会不太好?男男授受不亲的哦。”
柒也没有勉强,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眯了眯眼,眼底似乎有一丝猩红浮现。
某种危机感袭上心头,阿七下意识转移话题,“你也爱吃薄荷糖?”
爱吃薄荷糖,这是阿七给小说里杀人魔的设定。
《七颗眼球》的杀人魔曾经是他少年时期的中二幻想,投射了他的影子。
在文中,他从来没有描述过杀人魔的脸,但是在某次想象中,竟然与自己的脸重合。
独来独往,沉默寡言,喜欢烹饪,倒是符合当初他关于杀人魔的构思,只是这些也从未在小说中表露出来,毕竟整本《七颗眼球》的视角重点还是在警方这边。
这些事,阿七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新邻居是不可能知道的,只能用巧合来解释。
又做梦了,还梦见了熟人,是以前住隔壁的那个吴先生。
他看见吴先生恶狠狠地放声咆哮着,咒骂着,可耳朵里没有声音。
吴先生撕破了斯文的外皮,张牙舞爪地扑来。
手挥动短刀,划破了吴先生的咽喉。这么流畅利落的动作,难以想象是自己一个死宅作者能做出来的。
就好像有另外一个灵魂操控着他的身体!
阿七倏然睁开眼,发觉自己竟然趴在电脑前睡着了,亮着的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字……
他什么时候写的?完全没有印象,脑子有点迷迷糊糊,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思绪搅成了一团乱麻。
凝神看去,故事已然发展到第四个受害人被杀人魔囚禁,开始虐杀的环节。
鼠标拉至最末,几行文字撞入视网膜中……
“谋杀可以是罪恶,也可以是救赎。
人心中有一颗黑暗的种子。
轻视、排挤、伤害!孤寂、恐惧、憎恨!
它们是种子的养料。”
……
脑中不断冒出那些高中时期的记忆,他盯着电脑屏幕,怎么越看,第四个受害人越像以前骗他三万块的高中同学。
心思不由得飘远了,正巧外头传来邻居开关门的声响。
阿七瞄了一眼时间,都已经两点了,大晚上的还出门?他揉了揉眉心,重新望向屏幕,猛地感觉一阵心累。
算了,睡了睡了!
隔着一道墙,却听到诡异的动静,好似什么活物趴在地上蠕动挣扎……
不知道过了多久,额头覆上一片湿润微凉的触觉,一种薄荷绿那般清新薄凉的气味掠过鼻尖,还有一丁点腥味。
恍惚间以为是下雨了,是南方常见的那种连绵的冷雨,落了三两滴在他唇上。
可很快有人靠了过来,那人气息很粗重,也很灼热,喷在他脸上,把他烫得都冒汗,热烈又强势。脸颊火烧火烧的,烫得跟块烙铁似的。
他被握住了,整个人麻了一下,就像是不小心被电了一下,脚趾都蜷缩起来。异样的感觉顺着尾椎骨爬上胸腔,在喉管里化作一声闷哼,“嗯……”
仿佛是浪潮呼啸地拍打岸,卷向天际,脑子成了浆糊,脚趾头都绷了起来。
“五分钟。”这声音撩得他耳朵发痒,内容就不太令人愉快了。
“你个死扑街!”阿七骂骂咧咧,然而眼睛睁开,四下一扫,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浑身大汗淋漓,心口和小腹都热腾腾燥慌慌的。
这次竟然做了那种梦?阿七大大地呼了一口气,套上拖鞋,刚想往浴室走,视线被地板上的一滴血迹吸引。
一瞬间,周边的氧气变得稀薄。
“小伍,你熬夜了?小伙子,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注意身体,经常熬夜容易猝死。”电梯里,老太太看着眼周乌青、嘴唇发白的阿七,滔滔不绝地说教道。
阿七嘴上敷衍着,不禁腹诽这个阿婆好烦。
到了七楼,他立马走出电梯,恰好与柒擦肩而过。
柒依旧沉默地提着两袋垃圾,阿七扬手对他打招呼,“靓仔,早啊!这几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柒只是点点头,神色也有些萎靡慵懒,眼皮无精打采地半垂着。
阿七张了张嘴,想问什么,柒等的电梯到了。
与电梯的提醒音同时响起的,还有手机铃声。阿七一接通,那头的靓女编辑就焦急地嚷道:“不好了,七段剪老师,《七颗眼球2》的底稿被人发到网上了。”
……
“蹭热度也要有个限度吧?那个企业家才死了一天,那么快吃上人血馒头了?”
“笑死了,什么企业家,说穿了,就是一个资本家。你不知道吧,上次毒母婴用品事件就发生在他家旗下的小公司,果然互联网没有记忆。”
“你们注意看存稿时间,明明在企业家被杀的前一天!预言帝啊!”
“七段剪不会是杀那个企业家的凶手吧?”
刷着网络上的信息,阿七头痛欲裂,在无数散乱无序的虚构情节碎片当中,一幕一幕或是真实或是梦境的画面穿插其中。
闪电的刀刃贯穿他脑内的幽深世界,那些梦魇,血迹,还有鞋印……
他划动手机屏幕的手指颤了两下,求证似地打开了玄关处鞋柜的门,从里头翻出那双运动鞋。
但不是想象中那般布满灰尘,显然不久前还被穿过,鞋底也沾了新鲜的沙土,甚至沾了一点暗红的液体,像是干涸的血。
明明玄关处那么明亮,他却仿佛回到那些梦中,被黑暗笼罩住,鼻端嗅到了血腥味,死去的人瞪大眼睛,直勾勾地控诉着他。
恐惧、震惊与怀疑,种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分不清哪个比哪个更强烈。
“叮咚——!”门铃又在催促,阿七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随着急促的铃声收缩膨胀。
他慌忙将运动鞋丢回柜子里,打开了门,就瞧见两个警员站在门前,警惕地观察着他。
“伍先生,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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