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乱你心魂(中)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何况是身体里养了一条虫子,就像公主床垫下多了一颗豌豆,怎么想都不得劲。

莫名想起那个老伯,阿七打了个寒颤。

“什么怕不怕,那些只是迷信传说,要热爱科学,好好学习啊小朋友!”嘴上强撑着,可表情出卖了他。

“所以你还是怕啰!”女孩子一针见血。

阿七不想承认,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身上真的有蛊?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不知道吧?”女孩子神秘地笑了笑,放慢语速,特意一字一顿地说,“人是会忘记自己被种过蛊的。”

脑海内一阵震颤,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蠕动。记忆像被撕开缺口的布袋,零星的画面簌簌掉落。他看见自己坐在火堆前,摇曳的光影之中,蓝瓷的瓶口里吐出靛蓝的雾气,飘落的鳞粉在半空中凝成蓝莹莹的蝴蝶……

“叮!”铃声清冷得像深潭里的寒水,冻得阿七清醒过来,却陡然感觉到胸口有什么在蠕动,剧痛中泛起异样的痒。

他扯开衣襟的瞬间,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

“叮!”又是铃声,头痛欲裂,他整个人仿佛即将被撕裂,疼得失去了意识……

睁开眼的刹那间,瞳孔收缩如同针尖,阿七猛地坐起身,扯开衣襟,然而什么都没有。

视线陡然天旋地转,一阵晕眩,抬手撑住额头。难道是他看错了?

楼梯处传来脚步声,阿七抬头,眼神与柒那双深邃的黑瞳相撞,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回避对方无机质的冰冷眼神。

“柒仔,你们不是要去祭山吗?那么快就回来了?”

柒只冷冷淡淡地回一个字:“嗯。”

“我是不是……”阿七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还是忘不掉那瞬间给他的惊愕与恐惧,“真的被人下了蛊?”

柒蹙眉敛眸,“为什么问?”

阿七整理好衣襟,故作轻松地摆摆手,“好奇问问,你不说,就当我没问过了。”

下了楼,瞧见玻璃箱里的蝴蝶兀自飞着,一盏日光灯从天花板上垂下,像轮小太阳照着蝴蝶蓝艳妖冶又流光溢彩的翅膀,阿七想起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

古籍上记录了,将多种剧毒虫类放入密闭容器,使其互相啮食,最终存活者即为蛊虫。

但蝴蝶是虹吸式口器,只能吃花蜜,压根没有攻击能力,怎么可能在满是毒虫的盅里活到最后。

阿七微微弓下腰,眯细眼观察,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蝴蝶。

【十】

再次提到打耳洞这事时,是两天后,阿七才护送几个小孩去附近集市逛一圈回来,有点累。

他吃完晚饭,就懒洋洋地往床上一躺,一动不动,像一滩融化的冰淇淋,乍听到柒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真的?”阿七看着柒再次拿出那只檀木盒子,半求饶半开玩笑地说,“大佬啊,你不会玩我吧?我连拔智齿都要打全麻,切到手指都要叫救护车的。”

柒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打开求婚戒盒那般,将那条白银耳坠递到阿七眼前。

檀木盒子底部垫着深棕色的绒布,耳坠在灯光之下泛着冷冽流光,倒映出柒眸中漫上的两簇火焰。“不喜欢?”

“也不是,我就是不想打耳洞,我是真的拍疼啊!”阿七双手盖住耳朵,往床头缩了缩。

但是这只靓仔的眼眸黑漆漆,平日里就像两口幽暗的深渊,偏偏现在却是明亮炙烈的,有几分活人的生气,阿七竟然从其中看出几分乖巧和期待。

如果是平常的他绝对不会答应,不知道为什么心头一软,如同塞进了棉花。

“额,好吧,不过……”喉结动了动,阿七眼神乱飘,尾音稍稍有点颤,“只打一边?”

没想到这只靓仔的行动力这么强,当晚就要给他打洞。

用具整整齐齐地排在桌面上,柒旋开医用酒精瓶的蓝色盖子,拇指顺着耳廓滑动至耳朵末端,重重碾了两下,随后一根沾了酒精的棉签轻轻摩挲着耳垂。

酒精的凉意渗进皮肤,那小片皮肤炸开细小的战栗,有些刺激性的气味在鼻尖游走。

阿七有点紧张,喉结滚动了两下,全身绷紧。

柒俯身时,鼻尖几乎触到他的脸上。

那双幽深的黑色瞳孔有些惑人,认真地盯着耳垂,耳垂之前被手指碾得稍微发烫,眼下则是仿佛快要燃烧起来了。

阿七视线到处飞 ,余光瞧见柒拿起定位笔,又瞥见旁边的穿孔定位夹和钢针。

钢针很细,躺在消毒纸巾里,才有一根手指那么长。

这个地方穷乡僻壤的,也不知道柒仔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

都已经上了贼船,没办法了……不可能的,阿七决定还要再挣扎一下,咧着嘴,笑得僵硬又狗腿,“柒仔,你会不会的?我要是疼死了,你就要守寡了。”

“学过了。”柒故意凑近他说话,温热的呼吸扫过颈侧,“再疼,还有止痛片。”

瞬间耳垂就红了,如同半透明的红翡。

卧槽,果然是早有预谋!哪有什么乖巧和期待,分明是猎人看着猎物自投罗网的腹黑和满足。

阿七睁着一双眼白多、眼黑少的死鱼眼,“能不能让我吃片先?”

柒没有回答阿七,定位笔尖点了一下耳垂,他拿起钢针消毒。

明明动作不徐不慢,在阿七眼里却成一帧一帧的画面。

空气变得黏腻,呼吸在微微发抖,等到穿孔定位夹咬住耳垂时,冰凉的金属与偏高的体温接触,就像在神经末梢留下清晰的烙印。

他触电般地弹跳起来,肩头却立即被柒压住了,耳骨也被牢牢捏住了。

柒微微弯下腰,阴影覆盖下来,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危机感,阿七条件反射地往后仰,“等等等等我后悔了,我不打了……”

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堵住了,很持久很热烈的一吻,结束之后,阿七已经有点晕乎乎。

噗嗤一下,耳垂被钢针穿过的一刹那,刺痛就像火燎般瞬间袭上颅顶,灼烧着每一根神经和每一粒细胞,先是尖锐细密的麻,接着漫长温吞的胀。

“不是说好不疼的?你个扑街大话精,你呃我!(你骗我!)”疼痛使人清醒,阿七不禁发出抗议。这只靓仔哪里学来的这么多花招?

“别动。”柒捏起一枚耳钉,将耳针怼准钢针顶端,用力一推……

当耳针顶开钢针、刺入新鲜的伤口时,阿七倒吸一口凉气,心脏和脉搏突突跳动,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

耳洞里微微地发痒,微微地发疼,又微微地发热,像被蜜蜂的毒刺若即若离地划过,渗出几滴殷红的血珠。

柒用无菌纱布按压止血,最后消毒一次。

“搞完了?让我看看帅不帅?”阿七拿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瞅了瞅。

耳垂上戴着的这枚耳钉是纯银的,小小一枚,没有其余的装饰。

“怎么是耳钉?”

“先戴这个适应。”

“哇,这么专业?”阿七毫无感情地棒读道,瞧见柒低头收拾东西时的专注侧脸,那点小心思活络起来。

一条胳膊搭上柒的肩膀,他坏笑着说:“柒仔,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预谋了?”

这次柒意外坦诚,“我想和你戴情侣耳坠。”

直球!居然是直球!这冰山酷哥的直球,威力不是一般的大!心脏快要承受不住了。

……

第二天,阿七照例出门晃荡,那枚耳钉虽然小,但还是被发现了。

女孩子惊奇地指着他的耳钉,“咦,阿七,你打耳洞了?”

“什么阿七,叫七哥。”

女孩子看穿他在转移话锋,立刻追问道:“阿七,你是怎么想到要打耳洞的?”

“想打就打了,哪有那么多理由。”

“我可不信,上次你被鱼钩划到手掌,都能嚎半天。”女孩笑得有点暧昧,“耳洞是祭司帮你打的吧?感情果然很好呐!”

“……”现在的小朋友确实早熟。

阿七正眼珠子乱转、找说辞搪塞时,一个锅盖头小男孩路过,不屑地拿鼻孔看人,“切!打耳洞很稀奇吗?我十岁的时候就打了。”

阿七不由得多看那个小鬼两眼,原来这个寨子的人这么潮?

打耳洞这件事就这样翻篇了,这是阿七没想到的。不知道他回去之后,被爸妈看到,他们会说什么,也可能什么都不说,反正他是被放养的。

又和那几个小孩一起去钓鱼,阳光微醺,轻风和煦,坐在河边特别惬意。

开春的鱼非常容易咬钩,没多久,就钓了满满一盆。

今天晚上要吃红烧鱼!阿七盯着盆里的鱼,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出来。

【十一】

寒假还没结束,为了毕业论文,阿七打算提前回校。寨里有事要忙,柒暂时留下来。

寨主特意找了一个老寨民,给阿七带路。

老寨民不会说汉话,阿七几次搭话都无果,只好当一个安静的靓仔。

他们走到公路旁,老寨民便回去了,眨眼间消失在林子里。

阿七放眼望去,盘山公路蜿蜒绵亘,两旁山林茂密,宛如文明世界缝在蛮荒之地的补丁。

确实少有车辆经过这条公路,风裹着潮湿的气息掠过脖颈,一股莫名的寒气蹿上背脊,阿七拢了拢衣领,掏出地图想看看目前他所在的位置,不料一阵疾风刮来,地图奋力从阿七手中挣脱。

“扑街啊,别跑啊!”阿七骂了一句,追着飞舞的地图狂奔。

等他逮住地图,转过身,身后的公路竟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密不透风的树林。

开什么玩笑,他这是迷路了?

阿七嘴角抽了抽,拿出手机,却没信号,重新再看地图,可是这张地图与眼前的地形有点出入。

试图在林子里摸索,一没留神,脚下踩中什么,阿七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恰好侧边是斜向下的陡坡,他滑行了一段距离,沙土扑进口鼻,指甲缝中嵌满青苔碎屑。

阿七呸了几下,拍干净手掌,瞧见眼前是一个怪石嶙峋的山洞。

石壁长满毛绒绒的墨绿苔藓,似乎是发霉的肺叶内壁,每次呼吸都带着腐烂的潮气。

洞中建了一个直径七、八米的石台,石台中央的炉中燃着不知名的香料,刺鼻难闻,呛得阿七咳嗽了两声。

炉旁边摆着三颗白森森的兽首骨头。风穿过兽骨的眼洞,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

这不对劲啊!阿七眼皮狂跳,冷汗淋漓,转身就手脚并用地往洞外爬,但是洞口的坡度斜得离谱,才爬到一半就从陡坡上滚下来。

一连几下都失败了,阿七坐在地上喘息着,休息了一会儿,冷静地打量这个山洞,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另外找路出去。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石台,往山洞深处走。山洞里光线阴暗,遍地都是零零碎碎的动物白骨。

好在不是人的骨头,他才这样想,就瞧见前方靠墙站着一抹身披彩衣的人影。

“柒仔?”阿七两眼亮了亮,然而上前几步,却发现那抹人影瘦得可怕,定睛细看,彩衣包裹之下的是一具干瘪的尸体。

虽然彩衣的样式一致,但是绣线的颜色因为年岁黯淡了些,没有那么鲜艳,何况衣上的刺绣也不是蝴蝶纹样,而是形态各异五颜六色的毒蛇。

“卧槽!”阿七忍不住骂了一声,拔腿就走,转过拐角,意外地瞧见一道刺目的亮光……

是洞口!阿七欢欣雀跃地迈开脚步,鞋底踩到某种硬物,低头看去,居然是一截人类指骨,戴着一枚锈蚀发黑的银戒。

这时一阵疾风涌入洞口,周身响起了风的呼嚎。

绷紧的神经终于迎来了最后一根稻草,他顿时头皮发麻,汗毛倒竖,发疯似地朝洞口跑去,直到出了洞口,来到树林里,还跑了一会儿才停住。

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下,暮色将群山剪成锯齿状的轮廓。

晚风乍起,整片山林响起细碎的悲泣,像是千万片树叶在同时啜泣。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脚底起泡,他始终走不出那片林子。

心灰意冷之时,阿七骤然听到灌木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个鬼地方不会有熊吧?

正打算跑,一道强力手电筒的光射来,直直照在眼皮上,他抬手挡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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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伍六七]柒与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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