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年多少岁了啊，看着好年轻。说实话，这么年轻能当上暗影刺客，挺厉害的。”霜容边走边吃着方才在街边买的烧饼，强行与青凤展开话题。烧饼味道很好，但自己还是最喜欢师姐做的皮蛋瘦肉粥。
青凤走在前面，并没有理会霜容。
霜容换了一种心态。她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因为青凤的冷落而恼火了。相反，霜容从中找到了新的乐趣。
这人真是高冷至极，霜容想着。同时，一种念头早已在霜容脑海里诞生。好像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青凤都不会多在乎一点。就像孤傲的月光自顾自地布满江面，船只往来掀起波澜，也只是波及了江上的光点一般。
霜容不觉好奇，又莫名有些激动。若是这人脸上浮现出其他表情，将是怎样的情形？若是眉间攀上了怒火或者悲戚······
青凤停住了脚步。
霜容慌忙止住了脑中的想法，循着青凤的目光看去。
是绛河游船售票处。或者说，以前曾经是售票处。那破旧的小红房子外墙长满了杂草，里面看上去灰蒙蒙的，招牌已经不见了踪影，若不是不远处还拴着一条脱了漆的游船，恐怕没有人知道这里曾是游船售票处。
“我们坐那条船怎么样？直接用轻功踏上河面，多半会被识破，就引不出那家伙了。”霜容还在吃烧饼，用轻快的语调向青凤提议道。“我帮你撑船怎么样？话说你会游泳吗，青凤。”
青凤应是认可了霜容的乘船建议，向船只走去。霜容见青凤没有理会自己的打趣，也不气馁，高兴地跟上了青凤。若是有办法让青凤清冷、高贵的脸上，显露出些许的慌乱，一定很有趣。
“你知道绛河为什么叫绛河吗？”霜容绕到青凤左边，对着自己唯一看得见的那只眼睛说。
青凤还是没有理会霜容。
“不知道？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霜容挑高了眉毛，带着笑意，直直地对着青凤说。“其实这条河原本是玄武国人气爆棚的景区，那时候，这里还叫净河。十三年前的某一天，发生了件怪事。本来游船往来的河面在一瞬间被浓烟环绕，等到浓烟散去的时候，江面一片死寂，所有游船都不见了踪影。江岸边的人也都消失了，除了一个因为解手而错过前一班游船的老头，藏在了树丛里，他亲眼目睹了······”霜容又凑近了点青凤，瞪大了眼睛，慢慢地、一个一个字地强调着。“河、面、变、成、了、灼、眼、的、猩、红、色！”
霜容看着青凤，期待着青凤表情的变化。
青凤径直上了船，轻轻抬手，用气拭去了灰尘，坐了下来。
“那便由你撑船了。”青凤淡淡地说。
霜容细眉一沉，嘴角的笑僵在了脸上，对青凤的反应很不满意。
“你就只听到了这一句？”霜容也上了船，撑起了船。
游船拨开绛河猩红色的河水，绛河久违的掀起了波澜。
霜容觉得自己甚有撑船的天赋，自己不去参加撑船比赛真是可惜了。
“慢些。寻常游船哪里像这样横冲直撞。”青凤方才坐在船上闭目养。感觉霜容把这游船开成了赛船，青凤睁开眼，似乎有些不满，言语仍是冰冷无比。霜容放缓了速度，游船在绛河猩红的河面上拉出波澜。
“不好意思了真是。你生气了？”霜容望向青凤，脸上倒是没有丝毫的抱歉。眯起眼睛看着青凤，霜容期待着在青凤脸上看到什么，但是再次一场空。
“我还得撑多久船啊，累了。那夜叉怎么还不出来攻击我们这些游客！”霜容有些不满，抱怨起来。
“不行，你也来撑一会船，我想休息一下。”霜容带着命令的口吻，望向青凤。
还没等霜容从青凤那里得到回应，忽然间，游船剧烈地晃动了几下。“哦，终于来了吗！”霜容有些激动了。
过了半晌，霜容注意到周围的湖面平静得异常，停下了撑船，警觉起来，抽出了腰间的横刀青玄。
青凤缓缓起身，望向不远处的河面。
不知什么时候，乌云已经布满了天空。平静如镜子般的河面发着幽幽的血红色的光。
只见绛河河中心骤然开出一个巨大漩涡，漩涡里一下子显现出一个身形巨大，掌可蔽日的面如蓝靛、发似朱砂的尖牙怪物。那怪物嘴里吼着什么，霜容没听清，光注意怪物手里飞速向着游船袭来的巨斧。
霜容转头看青凤，只见青凤轻轻一跃，携着双刀躲开斧击。霜容跳出已经被劈成两半而缓缓沉没的游船，落在了湖面上。
让我见识一下，你还有什么招式。霜容站在一旁观战。
青凤一手举刀劈向夜叉，接着顺身一转，另一刀朝着夜叉的眼睛刺去。湖面被青凤的剑气激起数丈高的浪，霜容用衣袖挡住了扑面的水花，又从衣袖的一旁注视着不远处的战况。夜叉中了第一击，奈何皮肤坚硬无比，青凤的重击只在夜叉皮肤上留下了一条细长的红线。夜叉用手覆盖住眼睛，弹开了青凤的第二击。
霜容站不住了，跃跃欲试，这夜叉着实强悍，自己也想和夜叉过过招，等不及见识青凤的新招式了。之后再见识吧。
霜容一蹬地，飞身冲向夜叉，夜叉察觉一道蓝影闪近，举起巨斧劈向霜容。霜容避开劈击，见巨斧已经位于自己脚下，霜容落在巨斧上，又顺着斧子奔向夜叉的大臂。夜叉猛地挥斧，想着甩开霜容，却未注意青凤已在另一侧凝聚好了气。
霜容被夜叉甩在了半空中。倒也不慌，霜容注视着另一侧青凤的突击。
只见青凤将青绿的气凝聚在了刀刃上，以能破开长空的速度攻向夜叉。霜容发觉青凤的速度上升到了另一个等级，比先前与自己交手时快了不少，在心中暗暗赞叹。半空中，霜容抬起头注视着青凤，金色的瞳孔收缩了几分。霜容心中激动，忍不住上扬了嘴角。
你究竟还隐藏了多少力量？······像你隐藏的情感一样多吗？
刺眼青绿光芒闪烁之后，是夜叉脖颈周遭爆裂飞散的血红，青凤挥刀后，时间像是放慢了几秒，刀刃在空中连带出血色，如同团满夕阳的。如同春雨一般淅淅沥沥，血雨分散在绛河波涛翻滚的河面，与猩红的河水合为一体，霜容的外衣上已晕开了团团红色。
透过飞散的血红，霜容看见了高处的青凤。强风吹起了青凤的银发，霜容注意到了他遮住右脸的面具，以及面具边缘那与寻常肤色不同的······
是伤疤？
青凤落在了湖面，收了双刀，向着夜叉的头走去。
霜容也走近了夜叉的头。
“我来吧。毕竟是你打倒的它，功劳最大。收尾的粗活就让我来做吧。”
青凤不语，算是默认。
霜容一手握住夜叉的尖牙，向上撬开了夜叉的嘴，一手用刀从根部将尖牙斩断。
夜叉的尸体沉入绛河，河水渐渐又恢复成先前一般平静。
携了夜叉的尖牙，霜容和青凤一同向着来时的路走去。霜容仍旧跟在青凤的身后，心里好奇着青凤脸上的疤痕。
那样一张脸上竟有那么大面积的疤痕，怪可惜的。霜容想着。霜容承认，青凤外貌确实出众。特别是那微微上扬的，细长的好看的眼睛。青凤眼下的微红，是他自己抹的吗？霜容的思绪已飘散出很远。
“我想去换身衣服。”霜容对青凤说。“话说回来，凭什么你衣服上没有沾上一点血迹？”霜容又绕到了青凤左边，与青凤并列前行。
青凤察觉到了霜容看自己的目光与之前不同。不像之前那样充满戏谑，霜容的目光中似乎还融进了些许疑惑。
青凤知道霜容在疑惑，或者，是在好奇什么。霜容虽然嘴上没有问，但是是在好奇自己的面具，以及面具之下，自己想要隐藏的东西。
“我进去换件衣服，你在那棵树下面等我。”霜容指着店铺外不远处的一棵槐树对青凤说道，语气里没有给青凤反驳的机会。青凤无声默许，向着槐树走去。霜容有些意外，站着看着青凤确确实实在树下停住了脚步，才放心的进了店铺。
“姑娘，可是对小店的新品有兴趣？这如今是玄武国最流行的样式······”店家是个中年妇女，见霜容进了店，激动地抱着四五件叠好的衣裙冲到了霜容面前，以至于霜容被吓得往后撤了半步。
中年妇女只是略扫了一眼霜容身上的狼狈血红，就又推销起来了。
“小姑娘你看着应该十**岁吧？年轻就是好，本来生得就乖巧，还朝气蓬勃！你们年轻人穿这种明丽的颜色······”
“我的预算是五十文。”霜容睁着金瞳，盯着中年妇女的眼睛，平静地说。
滔滔不绝的中年妇女闭上了嘴。
二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沉默了几秒。
“那恐怕······小店确实······”中年妇女陪着笑对霜容说着，但心里却是一点也笑不出声。
“那我付二十五文钱，借用一下你们的浴室。对了，还有搓衣板。”霜容真诚却又不是特别礼貌地说，就像往常一样。“你们店家应该住在二楼吧，我很快就好。”
中年妇女愣了几秒，确认了霜容认真的表情，不禁陷入思考。
“这······”
“三十文。”
“这确实······”
霜容叹了口气。“五十文。”
“这确实也不是不行。”
霜容拿了搓衣板进了浴室。
等霜容在槐树下找到青凤时，已经是傍晚了。
霜容觉得青凤等得一定有些烦躁了，但从他脸上还是什么都读不出来。
夕阳中，霜容披散着乌黑的头发，发梢还沾有细小的水珠，在残阳下闪闪发光，金灿灿的。
“走吧。”青凤只是扫了一眼霜容，转身向前走去。
“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霜容几步跟上了青凤，再次绕到了青凤的左边。
“我也没办法，那家店太贵了。”霜容仍是直勾勾的盯着青凤的眼睛。青凤目视前方。
“你生气了吗？”
“······”
“真的没有生气？”霜容好像有些着急了，微微蹙眉，抬头更近了青凤。
青凤合上了眼又再睁开。“没有。”说罢加快了脚步。
“那你真是大度，我佩服。”霜容也随着青凤加快了脚步。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天天话特别多，特别是废话？那我也很抱歉。”
“······”
“我其实是个喜欢通过沟通解决问题的人。如果你有什么对我不满的，一定要和我说呀，别一个人生闷气，这不好······”霜容闭上了嘴，因为感觉到有一阵凝重气压，而这气压应是来源于青凤。
“我就说嘛，你果然生气了。”霜容开朗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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