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会已经把他拆了吧？”伍六七看了看文件，又看了看负责人。
“我们没那么傻，他是最新型战斗型仿生人，一旦暴走，我们可控制不了，他甚至不知道我们决定销毁他。如果不信，走之前，你们见个面，你来亲自确认。”负责人笑了笑，手指在咖啡杯的边沿转圈，“真是不理解你们这些人。机器和人可是不一样的，机器没有办法模拟出真正的人脑，从0生成1，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只能无限地接近。”
“又没有试过，老板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伍六七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就故意抬杠地回了一句。
负责人抬头看过来，“异常仿生人也只是出现模拟行为之外的变化，你们却把这称之为感情？我原以为你成为清理者之后，会更理智点。”
“我们以前见过？”脸上多了一丝正色，眉毛蹙了起来，伍六七摸了摸下巴，狐疑地看着负责人。
负责人看起来很年轻，绝对不超过三十岁，不过也可能是安装了全身义体，连同脸都是假的，肉眼看不出年龄也正常。
负责人只是微笑地下了逐客令，“不必在意，只是我的一点感慨而已。我还有事要处理，恕不奉陪了。”
伍六七签下了名字，单手按着桌子，站起身，把文件放到办公桌上。
“慢走。”负责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等阿七走出负责人的办公室，夜色已经很深。
他站在大楼巨大的玻璃落地窗前，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有灯火星星点点，仿佛洒着金粉的长河。
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包香烟，低头叼了一根在嘴里，隔着冰冷澄明的玻璃，望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莫名有种闷窒堵塞在胸腔里无法顺利地排出。
他拿打火机，橙红色的火苗颤巍巍地点燃了香烟，那点光映亮玻璃里的脸。
两根手指夹着烟，他慢慢吐出一口气，似乎那种闷窒也随着烟雾飘散在空气中。
背后有轻微的脚步声，阿七回头一看，牵起嘴角，“哈喽啊，靓仔！”
柒掀了下眼皮，波澜不惊地打了声招呼。
阿七表情一凝，收敛脸上的笑意，几步上前抓住柒的手臂，瞪圆眼睛盯着柒的脸，“你不会被清除数据了吧？”
清除数据，又叫格式化，是处理异常仿生人的常用手段之一，与直接销毁相比，确实是一种仁慈。
“没有。”柒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的声音像发自一台机械运转的精密仪器，平静无波。
但是窗外那些碎金落入柒的眼瞳中，似乎隐隐有温柔的波光。
“靓仔，要是你被清除记忆。”阿七松开了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是不是就会忘记我？”
柒点了点头，却看到阿七敛目抽了一口烟，感觉胸腔里空荡荡的，调取数据库仔细回忆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说：“不知道，没试过。”
阿七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瞄了一眼窗外霓虹幻彩的夜景，忽然提议道：“靓仔，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兜风？”
柒不能理解这个人类的突发奇想，这种情况让最优秀的战斗型仿生人也有一瞬间的宕机，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他，“伤好了？”
“你说我的伤？已经好了，不是我吹，我的恢复能力可是很强的。”阿七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眼睛里落入了光，“怎么样，去不去？”
柒突然想起刚才看到阿七一个人站在玻璃前，火红色的光亮在他指尖明灭，窗上的倒影好像融化在灯光下。阿七在发现他的那一刻，那种气息瞬间收了回去，脸上仍旧挂着那抹熟悉的笑容，仿佛刚刚的情景只是错觉。
柒思忖一下，将手交叠上去，两只手紧紧地握了握……
高楼林立，灯火辉煌，各种飞行器在上方飞舞，荧光色的巨幅广告投影屏幕闪烁不断。
柒站在街边，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一顶机车头盔突兀地落到他的怀里，接着听到一阵引擎的轰鸣声。
阿七戴着头盔，骑着飞行机车在他面前停下，带着点笑意，对他比了一个帅气的手势，“上车！”
柒长腿一跨坐到车上，见阿七拧了两下油门，机车如同钢铁巨兽，嗡地发出一阵轰鸣，引擎爆出轰隆如闷雷的响声，尾部的排气管迸发天蓝色的火焰，朝夜空飞去。
疾风掠到耳畔，两边的高楼快速倒退。他们不停地往前飞，在高楼之间穿梭，穿过熙攘的发光车流，仿佛要飞到世界的尽头……
柒解除了休眠模式，首先映入仿生虹膜的是雪白的天花板，这才发觉原来他躺在床上。
他扭过头，却见一只趴在地板上的七，依旧呼呼大睡，猜测阿七是翻身摔下去的。
不过铺着地毯，床也矮，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昨晚本来说是兜风，中途阿七却找了家酒吧喝起来。
柒见他有点醉了，拖着他离开，没想到阿七的熟人不少，短短一段路，他就跟交际花似地左右挥手打招呼，遇到几个靓女还走不动道。
事实上柒眉眼冷峻，帅气挺拔，即使面无表情，吸引到的人更多，可周身的低气压把人全吓走了，包括阿七的那些熟人……
没了搭讪的人，耳边也清净了不少。阿七歪头挨在他肩膀上，带着人类的温度。
柒扶着阿七，阿七不知道踩到什么，一个趔趄，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腰。炙热的鼻息在脖子周围恣意游走，浓烈的乙醇和淡淡的烟草味钻入鼻腔。
那一刻，柒感觉他的数据流有点异常，它们在飞速地乱蹿，就像一群狂舞的蜜蜂。
可再一检查，那些数据却又变得安然有序，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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