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区后街，一处幽暗闭塞的灰色地带，仅靠几盏苟延残喘的路灯照明，暗黑潮湿，墙壁老旧斑驳，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里老鼠聚集。
小巷深处，数十块破纸板搭了简易的房子，上面盖了塑料布来挡雨，一个少年从里面钻出来，伸个懒腰。
“等一下要吃什么？”少年自言自语，又像是轻声和谁话说。
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只有他一个人，自然是没有回应的。
他却笑了笑，往巷子外面走，步入光怪陆离的灯光里。
钢铁丛林，人群来来去去，也不多看这个格格不入的少年一眼。
少年衣衫有点破，但还算干净，只是一头刺猬般的乱发显得有点颓丧。
他也毫不在意个人形象，甚至在排队买馒头时，将重心移到左脚，站定了，蹭掉右鞋，抬起右脚蹭了蹭左小腿，又套上鞋，继续等。
“老板，三个馒头。”终于轮到少年了，他把钱递过去。
老板冷淡地睨了一眼，鼻孔里发出轻蔑的冷哼，“现在涨价了，只够买两个。”
“老板，你这上面不是这么说的哦。”少年指了指头顶贴着的价格表。
老板还没说话，圆规似的细瘦伶仃的老板娘叉着腰，一根指头乱点，口水喷得好像花洒，“我还来不及改，你管我怎么买？”
明摆就是耍横，可瞧这老板粗胳膊粗腿，少年掂量掂量自己的力气，只好加了钱，“要三个。”
这时候，少年听到他的心里响起一个声音，“啧。”
当时是很心疼钱，但是少年这个人素来没心没肺，过了一阵就忘了。
他找个墙角，大大咧咧地蹲在那啃馒头，在心里跟那个声音说话：“靓仔，我们什么才能存够钱离开这个地方？听说第八、第九区那边的工厂在招人，我们去那里，应该可以吃饱饭吧？”
那个声音却沉默了，少年也不在乎，接着絮絮叨叨：“要是之前我们在第三区没被发现就好了，不愧是有钱人住的地方，装乞丐都有一顿饭吃。其实第五区也不错，不用居住证，就是不好挣钱。靓仔，你说我们是去第九区，还是去第八区？”
“……我不叫靓仔。”
“你不是没名字吗？我觉得你应该和我一样帅，所以叫你靓仔了。”
“……”
“喂，靓仔？”少年有点疑惑，怎么又不说话了？
“有人过来了。”那个声音冷静地提醒道。
少年扭头一看，三条人影出现在旁边，凶神恶煞地盯着他。
少年急忙几口干掉馒头，站起身，狗腿地堆满讨好的笑，“各位大哥，有什么事吗？”
“你在这地方混是要收保护费的。”为首的混混打量了一圈少年。
“还有钱买馒头吃，看来过得不错啊？”一个混混猛地在少年腹部揍了一拳，才吃进去的馒头差点以另一种方式重见天日。
少年蜷缩着身，重重地呛咳了几声，不过还是扶着墙站稳了，“各……各位大哥，我……真的没什么……钱了。”
“没钱？”为首的眉梢一挑，十几记连拳打了过来，少年躲开几次，不过还是感觉满嘴都是血腥味，剧痛直冲上脑。
最后一招右踢腿，少年竖起胳膊抵挡，可惜因为这段时间经常挨饿，他人瘦个头小力气不足，一连退了好几步，挨上墙面才不至于摔倒。
其余两个混混给老大欢呼鼓掌，一个劲地喊着：“臭小子，把钱都交出来，就放过你！”
可当少年重新抬起头，看着那些小混混时，他们惊惧地愣在原地。
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眼前这个人的眼瞳隐约闪着血光，眼神如刀锋般凌厉。
“怕什么，他只有一个人，上啊！”一个小混混冲来，一拳挥向他的面颊，却被他抓住胳膊，以膝盖重重地磕在小混混的下巴上，磕出他的一口断牙。
“少年”扫腿踹飞一个从背后偷袭的人，上前揪住为首老大的衣领，在老大反抗之前将手脚折断，再用老大的脑袋去撞墙壁，瞬间血花溅开。
“靓仔，够了，要是打死人警察会查的！”
心里传来劝阻的声音，“少年”却充耳不闻，依旧一下又一下地撞着老大的脑袋，直到老大彻底昏迷过去。
那两个躺在地上的小混混已经吓懵了，干脆闭眼装死，目送“少年”离开后，才敢上去搀扶他们的老大。
少年快步走过一条道，拐过两个十字路口，才停住，回头看了看身后，“他们不会追来吧？”
“不会。”被打得那么惨，那些人暂时不会再来找麻烦。
“靓仔，谢谢你了，你又救了我一次。”
声音又沉默了，原来他早就知道，在孤儿院的那一次……
“你不怨我？”
少年脚步稍微一顿，不明所以，却听声音继续说：“没有我，你也不会被送去研究所。”
“那个孤儿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至少在孤儿院，不用经历那些实验。
明明这具躯壳的胸口没有受伤，他却感觉胸腔内一阵酸涩，像是灌满了柠檬水。
也许是感觉到他的情绪，少年勾勾嘴角，“有你在，非常好！你看你今天还救了我，要不然我穷狗一个可没钱治伤。”
“……”
少年嘴角又上扬几分，眼中凝聚着光彩，“靓仔，你会一直陪着我吧？”
安静了一会儿，他才说了两个字：“当然。”
毕竟不陪也不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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