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没有行人，只有几架破损的机器，还横卧着一具烧焦的尸体，保持着死前痛苦挣扎的模样，就像扭曲缠绕的黑色枯木。
残纸乱飞，地面上一个个龟裂的深坑。建筑的墙体暴露出里头蜷曲的钢筋和破损的砖块，格外寂寥，仿佛末日。
没有霓虹招牌，只是写了字的朴素灯箱，这是一家不起眼的机械修理店。
一整晚都没有关门，玻璃门不知道被谁踹破了，一地狼藉的玻璃渣子。
“老板？有没有人啊？”有人上门了，他扶着一个身影，跨过碎掉的玻璃门进来。
他喊了几声，店里很安静，作势要走，就听到轻微的声音。
他快步过去，把店长从柜台后面揪出来。店长吓得举起手，抖得像筛糠，“别！别杀我！”
那人指着一个身影，“快救他。”
“仿……仿生人？”店长看清楚那个被安置在椅子上的身影，那线路交缠的肢体断口，尤其在眼神触及上面滴落的蓝血之后，顿时吓得缩到墙角里。
“到底怎么回事？”那人皱起眉头。
店长咽了咽唾沫，还是颤颤巍巍地探出头，解释道：“昨天晚上这些机器，还有仿生人造反，你看我家的职能管家和扫地机器人都跑了……”
那人打断店长的话，“帮我修好他，多少钱我都给。”
事情到了这种程度还能拒绝吗？店长硬着头皮答应了。
那人将这个仿生人挪到躺板上，损毁最严重的地方是两条腿，浑身焦黑，店长甚至能闻到那股难闻的焦味，随便蹭几下都能蹭下来好几块。
那人伸出手，在仿生人的右手背上按了按，神情有点疲惫。
“我先看看。”店长抬手活动筋骨，到了他专业的领域，他倒是放开手脚，完全没有之前的惧怕。
店长粗粗查看一遍，却无意间发现……
“好手臂，它的这条手臂结构好精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排列！”
“能不能修好？”那人看起来很累，坐到椅子上，两条腿摊得挺长，显得有些局促。
“能是能，但你这个仿生人是战斗型的吧，损坏到这种程度，我又没有符合型号的全部零件，可能没有之前灵活，不如你重新买一台……”店长说到一半，发现对方不吱声，很有眼色地打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晨光从门外照进来，落在他带伤的脸上，将锋利的眉眼点亮。
衣服有不少破损，还沾了血，凝结成了乌黑的痕迹。他靠在靠背上，低着头，额前有几绺头发耷拉下来，伸手抓了两下。
店长偷眼打量了几眼，“还没问怎么称呼？”
“七……”
一个字还没说完，他歪歪头，子弹贴着他的脸颊飞出去，打在墙壁上。
店长眼睛都直了，那人却在电光石火之间，已然将那个仿生人背起，往店外冲去。
他捡了路边的飞行机车，用车上的安全绳将背后的人和自己绑在到一起。
猝然而至的子弹裹着被撕裂的空气，射过来，他的手臂中了一枪。
他梗着脖子，咬着牙，点了火，发动机一阵轰鸣，车尾两侧的四根排气管轰一声喷出红蓝色的氮气火焰，就如离弦的箭般飞向天际。
后视镜里突然一闪，一辆悬浮车猛地撞了上来，他赶紧掉个头。
他肩膀疼得很，被贯穿的伤口火辣辣，血已经流到了机车的把手上，就连眼前的景物都模糊起来。
那一瞬间，晕眩感如同扑面而来的潮水，猛地将他包裹住，整个人好像吊在深不见底的断崖上。
迎头一辆重型悬浮车冲来，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钢铁巨兽。
身后的人忽然动了一下，脑袋靠到他的后背上，喉头滚动，毫无意识地蠕动嘴唇，一句几乎听不清的话通过背脊与肌肉鼓动传入耳中，“跑……别管……”
就像一阵劲凉的风吹来，猛然清醒过来。
到这种时候还说什么鬼别管？！
手臂上青筋暴起，他狠狠地咬着后槽牙，拧了两下油门，排气管里轰出火焰，飞行机车直直冲向前方……
光怪陆离的钢铁森林，霓虹幻彩，灯红酒绿，人们就已然忘记那次的AI暴/动，这座城市的恢复能力永远那么出众。
集团一夜倾覆，上层失去了公信力，汉克的组织也逐渐淡出大众的视野，名为“黑鸦党”的势力却拔地而起。
一只手推开酒吧的门，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最近生意怎么样？很忙吗？”进来的少女拿着一支烟杆，跳着坐到吧台上。
擦着酒杯的侍者看了她一眼，停下手里的活，露出礼节性的微笑，给她倒了一杯金酒。
她扬了扬眉毛，拿起酒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这酒不错。”
“你说的那两个人上次好像来过我这里。”
“是他们吗？”她的青葱细指凭空一点，面前出现了投影出来的照片。
“是，没错，他们现在被汉克的人追杀。”
她笑起来，一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他，“经过这次动乱，上层不得不和汉克合作，还剩下刺客组织，他准备动手了，当然要斩草除根。”
“用完就杀，下手够狠。”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鸟？走这条道的，手上怎么会干净？”她翘起二郎腿，抽了一口烟，幽幽地说，“现在那个黑鸦党，垄断好几个行业，足以和上层平分秋色，你觉得它背后的掌权人是谁？”
“你就这样说你的前任老板？”
“他只出钱让我办事，可没出钱让我闭嘴。”她转了转烟杆，些许烟灰洒落下来。
侍者表情有点困扰，“权力真的是那么令人着迷的东西？”
“对于人类来说算是吧，你曾经从上空看过这个城市吗？”
从巨大明亮的落地窗去看这座如同庞大机器般运转的城市，林立的高楼宛如嶙峋的巨石，蚂蚁一般的人们穿梭在石头的缝隙之中，就像把这些东西都踩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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