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在杰森的墓前单膝跪下,抬头最后看了一眼哥谭正义女神像。
返回庄园的路上他仍在思考他到底该为哥谭留下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作为蝙蝠侠他并没有真正改变哥谭,甚至阻止他人作出改革。只是将罪犯抓进阿卡姆疯人院,又让他们逃脱,再抓捕,如此反复。
他下到蝙蝠洞,以为自己会见到杰森在工作区继续打磨蝙蝠镖,但没有。他又走到工作区尽头,去找他为杰森亲手打造的红头罩盔甲,它不见了。不……
“杰森?”布鲁斯上楼去到杰森的房间,敲了门。但没人应答,他打开房门,只见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几本书堆在床头柜上。杰森的房间整个床头柜的一面都是书架,房里总弥漫着一股书页的气息。
他又找过厨房和健身房,杰森都不在。
布鲁斯的担心在逐渐变为现实,他回到蝙蝠洞只见到萨沙站在烧毁的罗宾制服前,双眼泛着白光,她的注意力似乎在别处。
“萨沙,你知道杰森在哪吗?”布鲁斯上前问。
她的眼睛变回蓝色,眼神里带着忧虑……事实上她担心杰森到了会到蝙蝠洞里找布鲁斯的地步。她无法阻止杰森,可能是对杰森将死最后的放纵。杰森时日不多,连萨沙也不愿面对。
“我知道,但是他不会想让你知道,”萨沙首先拒绝。
“他穿着红头罩的盔甲出去了是吗?”布鲁斯追问,这不难猜,“那么我必须与他同去,以他现在的状态,随时可能会幻痛症发作。”
“我在为他导航,”萨沙首先安抚道,停顿片刻然后说,“他告诉我你告诉他的,关于要为哥谭留下什么的事,他对此非常认真。他说他要留下他的遗产,哥谭真正需要的东西。而你会阻止他。”
“他去追杀企鹅了吗?”布鲁斯想到自己会阻止杰森杀戮,杰森双手沾满鲜血,与蝙蝠家族的道德律背道而驰。就连卡珊德拉都在加入蝙蝠家族后反省,并不再杀人。这就是杰森独自外出的原因么。
“他提到了很久以前……”萨沙处于两难境地,她到底是帮布鲁斯阻止杰森,还是对杰森忠诚,“他提到了小丑。布鲁斯,告诉我,你当年为什么没有为杰森杀掉小丑?”
该死,现在不是冗长辩论的时候,但布鲁斯直觉知道如果他不给萨沙一个答复,她将不会站在他那一边。起初不杀原则来自于FBI的强制,后来它成为了他内心真正的信条,成为了他不再怀疑的神性。
“告诉我,如果杰森问起,你会怎么跟他说,”萨沙的声音平静。
布鲁斯沉默。
“我想他原谅了你没能救他,他知道你不能杀人,而不是不愿,”萨沙的声音里逐渐沾染了人类的情绪,她没有关闭情感模拟,“但无视小丑所做的一切,盲目地,愚昧地,漠视小丑所填满的整片墓地。如果是你被小丑杀死,那他第一时间就会将小丑送进地狱。对你而言越线就有那么难?”
以下的话语布鲁斯不会当着杰森的面说。
“不,那太容易了,”布鲁斯知道自己听起来有多么高高在上,一边占领又一边无视着道德高地,“但如果我这么做了,如果我允许自己走上杀戮的道路……我将无法回头。我不杀他因为我的原则,我所坚持的信仰,但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杀了他,哥谭也会反馈我更加糟糕的东西。”
“我就怕你会这么告诉他,”萨沙立刻反驳,“这就是一堆混账话。你在背他们要求你背的台词吗?你知道小丑对杰森做了什么,你知道哥谭的法制全然的**,你知道废土之上没有规则。”
“萨沙……”布鲁斯岔开话题,他已经给了她回答。而现在找到杰森更紧迫,杰森的情况不能夜巡,不能杀人,不能……“我需要你告诉我杰森在哪里。”
“我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我担心杰森,”萨沙直言,“找到他之后,你忏悔,你只需要忏悔而不是指责他杀人。然后把他带回家,你能做到吗?”
“我会把他带回家。”
“杰森身上已经没有追踪器,但我定位他的手机。”
“谢谢你,萨沙。”
布鲁斯没有浪费一秒,穿上盔甲后驾驶蝙蝠车呼啸而去。
今天早些的时候,杰森背着他那刻有J字的AKM来过犯罪巷——一切开始的地方。他十几岁时在公园区有一套废弃的公寓,又在犯罪巷偷轮胎。直到他撬下蝙蝠车的轮胎,命运将他与布鲁斯紧紧缠绕。
企鹅的手下维克多·扎斯带人和罗马尼帮在犯罪巷火拼,红头罩从天而降,将两方都杀尽。但他来晚了,有三个行人被夹杂在帮派交火之中,中弹倒地死去血淌了一地。红头罩逐个检查尸体,以确保该死的□□死透。
在犯罪巷之中,他知道布鲁斯每年都会来这放一朵玫瑰。那是韦恩夫妇丧命之处,也是蝙蝠侠的诞生之地。年轻的布鲁斯一定迷惘,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就天降大祸……但那场让哥谭几乎崩溃,制造了乔·齐尔的经济危机,韦恩家族又能逃其咎?
没有什么罪恶是毫无理由的。
就连小丑,这看似极端,只想看整个世界燃烧的恶人,之所以诉诸于恐怖行径,也与西方文明发动的多次战争有关。极度不对等的战争,带来极度疯狂的报复。小丑只是人们用来忘记这些战争的残酷使者。
没有什么仇恨是毫无理由的。
他曾是犯罪巷的孤儿,来自哥谭的最底层。布鲁斯则是云端之上的哥谭之子。在蝙蝠侠存在的世界上,只有精英才能拯救世界,亿万富翁、警察局长、检察官、律师、记者……其他人都是麻木无助的,甚至是群体邪恶的象征。何时轮到红头罩来拯救世界?
杰森离开犯罪巷,驾驶摩托来到通往阿卡姆疯人院的西往桥上。就在这座桥上,在太阳底下,他作为罗宾被众人围殴……投票决定生死,以致被小丑掳走。人民是无知的,是邪恶的吗,他曾问自己。
不,是他僭越了,一个出身在犯罪巷的男孩,怎么可以与哥谭顶层的王子相提并论。是他错误地代入了布鲁斯的道德,以为读书可以改变人生。可悲在他长大的过程中,从来没听说过古老东方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曾轻吻犯罪巷上的尘埃。
他发誓会以他的方式改变哥谭,以蝙蝠侠所不懂的方式。蝙蝠侠是谁,他甚至不住在哥谭。何以理解哥谭市民真正的苦楚——他们生活在恐怖之中,哥谭市永远是强者的游戏,弱者的丧命。而他们可以反抗。
再也没被折磨进尘埃中也不得反抗的宗教规条。
再也没有深夜绝望的啼哭。
红头罩驶入阿卡姆疯人院。阿卡姆疯人院围绕着黑铁围栏的尖刺,尖刺指向天际布满阿卡姆的外墙,是那无法逃离的利剑。外墙上刻有四十个静默者雕像,他们身穿长袍头戴兜帽,右手提着石灯底下也刻有利刃,左手隐没在墙里,像是从石墙里挣扎要爬出的灵魂。
红头罩穿过阿卡姆的走廊,他曾经被关在阿卡姆废弃的一翼,超过一年。如今再没有恐惧,他走下这道走廊。它与阿卡姆的任何一条走廊都不同,铁板铺地,两侧墙面的水泥柱露出一个接一个的凹槽,像恶魔的肚腹。
这道走廊通向阿卡姆的重症病区,而他知道那关押着谁。
他甚至能听见哈哈哈的嘲笑声。
阿卡姆的工作人员为他打开铁门,铁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门后是一间宽敞的牢房,牢房中被铁链束缚的人穿着一袭黑衣,头戴露着尖刺的金属头箍,遮蔽了双眼,脸色惨白,嘴唇血红,他对着红头罩笑了。
第七天灾,狂笑之蝠。狂笑之蝠来自黑暗多元宇宙,不是小丑的同位体,而是蝙蝠侠的。红头罩今晚要杀死一个蝙蝠侠。
红头罩用AKM对准狂笑之蝠的头,正要按下扳机,却又停下。可能是因为这也是布鲁斯……这是他噩梦中的布鲁斯吗?彻底背弃蝙蝠侠信念的布鲁斯。他跪在废土黄沙之中叫过布鲁斯的名。
“哈哈-哈哈哈哈,”狂笑之蝠嘲弄道,“小鸟又要违抗大蝙蝠的命令了,很好,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不然我保证,我会成为阿卡姆的头。到了那时,人们恐怕会想要将你交给我处置。”
杰森向前一步,将枪口抵上狂笑之蝠的头顶。
“停下,”蝙蝠侠的声音从杰森身后传来。
杰森杀过足够多的人,以致他能冷血地近距离射杀一个人,而不眨眼。他杀过少年,杀过女人,他的手上有足够多的鲜血。但他仍在蝙蝠侠的命令中停下,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放轻松,”狂笑之蝠模仿小丑的语气说,每一个毛孔都透露着残酷,“让这孩子自己选择,哈哈哈,他已经长大了。让他玩他自己的玩具。”
“停下!杰森。”蝙蝠侠警告道,他不会重复第三次。杰森更用力地用AKM抵着狂笑之蝠的头,像是在逼迫自己下决心。这是他的反抗,他知道他是对的,放任狂笑之蝠腐蚀阿卡姆只会徒增无辜者的丧命。
“他不是小丑……他是你,”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杰森并不回头说,“他是我不愿见到你成为的样子。不要给我说你的那套程序正义大于结果正义的话。这就是我要留给哥谭的遗产……干净的街道,干净的阿卡姆。”
“追求结果正义,是你朴素的情感,”蝙蝠侠转而说起哲学,即便现在不是辩论的时刻。但哲学或许是杰森唯一听得下去的话,“用程序不正义追求结果正义,这是暴政,是灾难。失去了程序正义的哥谭,你想象,是一个不自由**之地。我们付不起这样的代价。”
“废土之前的哥谭的法官、政客、警察固然堕落,但那算还有一点秩序,现在呢?”杰森抬高音量质疑道,手握紧了枪把,“你其实默认了哥谭以及哥谭上层的现行法律制度就是公平公正,就是合理正义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红头罩……”蝙蝠侠想起自己对萨沙的承诺,“放下枪。”
“这意味着无论立法者与执法者有多么**,哥谭的制度和法律是怎样的腐朽,你们的法律和道德都是神圣不可侵犯。即使你本人都不遵守,也没有人能逾越。”杰森的声音微微颤抖,他已经不指望布鲁斯能理解,“即使像我这样的人,要承受多少痛苦,都不可以反抗……”
蝙蝠侠沉默地靠近红头罩,没有伸手去夺他的枪。
“听他说,蝙蝠侠,”狂笑之蝠大笑道,真是一场好戏,“你还要他经历多少痛苦才能理解,才能知道这一切因你而起,哈哈哈。”
“蝙蝠侠,你才是人间之神,”杰森几乎也要跟着笑出声,多么讽刺。连他的手也开始发抖,幻痛症发作的前兆,“你就是哥谭上层道德的化身,一个理想中的圣人。你做不出任何反对这个道德符号的事。但我不是你……我可以这么做。”
“不……”蝙蝠侠已经站到了红头罩身边,阴郁地说。他当忏悔。
剧烈的头痛袭来,杰森瞬间向下倒去。蝙蝠侠从后抱住了他,AKM跌落在地,发出哐当声响。杰森在剧痛中想要按动扳机,做不到。他只感到窒息,被蝙蝠侠抱着拉出了囚室。那本来是一个宽阔而温暖的拥抱。
他知道为什么在幻觉中总是看到布鲁斯要杀死自己。
因为这正是布鲁斯潜意识中想做的,哥谭人民麻木无助,而杰森正是哥谭人中最微小的一人。他竟然敢说够了,别再!他居然敢反抗对超级反派抓了放,放了抓的神圣秩序,他竟然以为自己能站在蝙蝠侠身边。
蝙蝠侠拯救哥谭市民,是因为他拥有道德感,那些下层人贫困、愚蠢甚至被叫作群体邪恶,与韦恩集团这种一手遮天的跨国资本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一刻杰森体会到了绝望的味道,蝙蝠侠的原罪。
狂笑之蝠看见两人的狼狈,发自内心地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世界末日派对吗?蝙蝠侠和红头罩,都要死了,死了死了,哈哈哈。”
将杰森拉出狂笑之蝠囚室之后,蝙蝠侠的幻痛症亦发作,他们两人都跪倒在阿卡姆重症监护室的走廊里,被巨蛇吃进腹中。但他不顾任何体面,紧紧地抱住杰森,像溺水之人寻求最后希望。
“我们不会离这个世界而去,”蝙蝠侠在红头罩耳边承诺道,“你和我。”
最终是萨沙将两人背进蝙蝠翼中,她有超越人类的力量,蝙蝠侠和红头罩都倒在蝙蝠翼钢铁地面上,捂住头不住地喘息。一个看见自己儿子的死亡,另一个一次次被杀死。幻痛症以最残酷的方式折磨他们。
回到蝙蝠洞后,萨沙将两人分别绑到医疗区的病床上,然后才吻了杰森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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