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先生。”她开口，嘴唇有些颤抖，“太感谢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抚了抚胸口，深吸气。“我是——我是福西特高中的学监。琳达·约翰逊，”
克拉克落到地上。
“约翰逊女士。”他温和地点点头，说道。
“这些孩子都是今年毕业的学生。上帝，上帝保佑他们。”她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如果没有您，我都不知道要该怎么办才好。您拯救了他们，您拯救了我们所有人，谢谢，谢谢。”
他搀住女人颤抖的双手，安抚地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女士。我很高兴这些孩子们没有出事。”
他犹豫了一下，又往那个黑发蓝眼的男孩身边望了一眼。男孩正在被三个漂亮姑娘围在一起，他的双手被绿裙的姑娘紧紧握着，女孩眼角挂泪，满脸红晕，正在激动地对他说些什么。克拉克在他的照相记忆里翻找了一瞬，回顾着由超级听力自动记录下来的女孩真情流露的表白，男孩似乎之前以身相替，英雄救美了。
啊，年轻的爱。他怔怔地想。年轻真好啊。
但他的视线不知怎么地无法从那个男孩身上离开。
他犹豫了两秒，还是开口问约翰逊女士。
“如果可以的话，女士，我想知道刚才那位被劫持的孩子……”他抿了抿唇，“他很勇敢，他叫什么名字？”
“你说比利吗？”约翰逊女士说，笑容里流露出一丝慈爱，“比利·巴特森，我们的好男孩，英雄的男孩。刚才可怜的杰西卡被那个男人劫持的时候差点犯病了，上帝保佑这姑娘。”
她又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比利站出来替她做了人质。他是个好小伙，很淘气，总是逃课，但很有能力，马上要去大都会州立大学上学了，跟我说他想以后做个记者。”
记者？
“他的……家长在现场吗？”他说，“我好像没看到他们过来看他。”
约翰逊女士的眼神忽然沉了下来。
“比利……比利的父母……唉，”她叹了口气，“他没有父母。一直生活在福西特福利院。”
克拉克回头。
“孤儿？”他说，“这……这不可能。”
“超人先生，”约翰逊女士抿了抿嘴，似乎有些不悦，“我得让你知道，没有父母的孩子也是能长成好小伙的。我发誓，比利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孩子了。”
“我知道。”克拉克说，“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他没有被领养吗？”
“他的寄养家庭都似乎跟他处不来，他去过——好些家庭，但最后都被送回来了。”约翰逊女士说，“不过这两天他到了年龄，脱离寄养系统了，我得说，他很会照顾自己，但是我也担心他接下来吃住怎么办——要知道，大学的食宿可不便宜。过两天他应该就去大都会了。”
克拉克咬住嘴唇。蝙蝠侠说的话又在他耳边回荡了。你对身为神奇队长的人了解到什么程度？
克拉克曾经以为他很了解他的恋爱对象了，可是——这个孩子——这个名叫比利的孩子，他得是比利二世，对吗，小比利。这一定是布鲁斯提到的绝对不能出事的重点对象了。
天呐，神奇队长的孩子，神奇队长有一个刚成年、快要上大学的孩子。他现在突然不敢肯定他对他的认知了。
他的心跳了起来，莫名有些疼痛。他深吸了一口气。
神奇队长真的会弃自己的孩子于不顾吗？但蝙蝠侠求助了超人——他提到说神奇队长求助了正义联盟，也许有什么隐情。
他和神奇队长之后得好好地谈一场话，克拉克要跟他严肃地探讨家庭和责任的问题。如果比利不打算承担起责任，那克拉克决不能容许。而如果有什么隐情，导致神奇队长确实无法照顾小比利的话，那克拉克——作为神奇队长的男朋友——将会承担起这一责任的。
他会做一个好父亲。
一个继父，但是是一个好父亲。
（不像神奇队长。他有些气冲冲地想。他真的得跟他好好谈谈。）
哪怕小比利已经十八岁了，并且看起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呀。
莫名地，克拉克觉得自己心里涌上了一股欣慰的、骄傲的、柔软的情绪。一个孤儿，靠自己上了大学。没有比这更美国梦的东西了。他不是没地方住吗？克拉克的地方可以给他住，如果他交不起学费和餐费，克拉克可以借点钱给他，有空的时候可以给他准备点简餐。当然，克拉克的公寓位置不太好，但是超人会确保霍布斯湾的小混混和闲汉不能动小比利一根毫毛的。
对了，这肯定会给克拉克的超人生涯带来一些困难，不过——克拉克会搞定一切的。
“……超人先生，超人先生？”有人在喊他，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微笑着出神，急忙转头，约翰逊女士正有些不安地看着他，旁边还围着一群大气不敢出的学生们（还有学生家长）。他向这些小家伙们微笑，顺手签了几个名字，又合了几张影。但他总是忍不住偷偷地将注意力放在黑发男孩的身上。
他正在跟他那一圈小伙伴交谈着。
“你真幸运什么事都没发生。”金发男孩——弗莱迪还在埋怨他，“幸好——幸好——You-Know-Who及时来了。不然我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You-Know-Who？谁？
克拉克不觉得这个名字会指什么好人。
“你真唠叨，弗莱迪。”绿裙女孩——克拉克依稀记得她叫杰西卡，说道。这就是那个跟小比利诉衷肠的女孩子，“比利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嘛。——啊，我的英雄。你能跟我跳舞吗？就一支舞，求求你啦。”
“还有我。”另一个女孩咯咯笑了起来。珍妮，是吗？“你可以跟整个年级的姑娘——还有男孩子跳舞啦。”
“谢谢，”男孩声音传来，有些隐藏着的慌张，“但是，还是不了。谢谢。那都是我应该做的。”
“你真的要为你那个从来没出现过的男朋友守身如玉吗？”女孩的声音有些尖细了，“说真的，他连你的毕业舞会都不来……”
克拉克有些警醒。小比利有一个男朋友？
“呃，他……他有点事……”
他说话很温和，很像神奇队长的声音——除了音调没那么低沉之外，几乎一模一样。他做的事也很像他父亲，不是吗？
克拉克实在忍不住了，他微笑地跟人群说着“劳驾！”，然后转身，向背对着他的男孩飘去。
他想认识一下比利·巴特森。
比利的头又开始疼了。
弗莱迪在唠唠叨叨，几个女孩子在叽叽喳喳，还有好些星星眼的同学围在他身边不停地说些夸奖的话，就连惠特曼也忸忸怩怩地来找他了——不过他只是在他旁边呆着，到现在还没说什么。
他的男朋友还在不远处跟学监讲话。不久之前，他向那个方向偷偷瞟了一眼，看到克拉克正在摆着程序化的笑容，打着（正义联盟版）官腔，被兴奋而激动的人群众星捧月地围在中间。他知道克拉克其实有点儿内向，因此心里不由得为男人升起了一点同情。但是他很能理解那些人——
毕竟克拉克落下来的时候，比利差点忘了呼吸。如果他的嘴没有被堵住的话，他可能要控制不住地、喜极而泣地喊出“克拉克”了。真的，克拉克好帅，帅得比利的心都快乐地颤抖了起来。
有一瞬，他觉得自己像是亟待英雄拯救的公主似的。
神奇队长很少在需要被拯救的这一端。超人对他来说是可靠的队友，是可以安心交托后背的存在。但是——比利今天才意识到对于受害者而言，超人有多么让人安心。他的出现即意味着危险的结束。
扼着他脖颈的手臂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人群里已经传来了喜悦的哭泣、激动的欢呼、和放心的叹息。
超人不可战胜，不可征服，他是高于人类的存在，当他面无表情、神情肃穆地飘在天上时，他像一尊无悲无喜的神像——比利似乎能理解为什么世界上有超人教了。
但是比利知道克拉克有多么人类，他也为此而更深地爱着他。
不过，他的心还是不安地在胸膛里砰砰直跳。
比利长得很像神奇队长，不是吗？克拉克会认出他来吗？他看到超人玻璃珠一样的蓝眼睛看着他，英俊的脸似乎完全没有什么情绪。过了一会儿，那蓝眼睛烧起了火焰，变得危险地金红。真美啊，他近乎空白的脑子想。比利能感觉到微弱的热感——他听到旁边的男人惨叫了一声，捂着手跪倒在地。他趁机敏捷地窜了出去，快速撕下了嘴上的胶带。
——他下次真的得注意点了，不能每次都指望男朋友来救他。
超人似乎没有对比利的存在露出任何的疑惑。比利舒心地叹了一口气，但不知道为何，他的心里又涌起了一点失落。
他咽下了这股莫名的情绪。
杰西卡又在缠着他要跳舞了，女孩似乎觉得在危机结束后跳舞很是浪漫。天哪，比利的男朋友就在现场（虽然他对比利的存在一无所知），但是他真的不想当着他的面跟跟别的女孩子搂搂抱抱。
他无奈地看向弗莱迪，突然注意到对方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个椰子。正在对他拼命挤眉弄眼。
“什么？”他问弗莱迪。
一只手轻轻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他回头。
超人正在对他微笑。超人。克拉克。他的男朋友。他没有漂在空中，红靴坚实地踩在地上，黑发打着卷儿从额头上落下，整个人英俊得吓人。他略微低着头。超人要比比利高一些，宽阔的胸膛离他很近，比利几乎能闻到他沐浴露的气息——蜂蜜味的，克拉克总爱用这种味道。有时，神奇队长会把脸埋到他脖子后，深深吸气，直到鼻腔里充斥着这股甜蜜的气息。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比利·巴特森。
——不是神奇队长，而是比利·巴特森。
比利屏住了呼吸，他的心跳得飞快。他敢打赌自己脸红了。他希望克拉克把这一切误认成粉丝见偶像的激动——而不是对男朋友的喜爱。
“你好，比利。”他温柔地说，“我想过来跟我们的英雄打个招呼。”
弗莱迪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并不突兀，因为旁边的几个学生也做了同样的动作。珍妮看起来快要晕过去了。
“你好，先生。”他有些结巴了，“很荣幸。那——那没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
超人笑着摇摇头。
“你很勇敢。勇气永远都值得嘉奖。”他说，“我为你而感到骄傲，孩子（son）。”
比利控制不住地脸红了。天哪，克拉克喊他——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超人先生，”一个细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珍妮，“我能请你——签个名吗？”
她递过来一张纸和一个笔，期盼地看着超人。超人点点头，用嘴咬掉笔帽，快速地签了字，然后递回给女孩。他咬着笔帽的样子——好可爱。比利的心脏又有点受不了了。
“谢谢您，超人先生。”珍妮激动地说，双颊绯红，“天哪，我们可都是您的粉丝——尤其是比利，比利可喜欢您了。哇哦比利，你今天可真是不寻常地安静。”她又转向超人，“他可能吓到了，先生，您别见怪，比利真的超喜欢您，他有好多件带着S徽章的衣服，天天穿来学校！我们都见怪不怪了。”
比利觉得自己快死了。
“我很高兴。”超人说。他的蓝眼睛专注地看向比利，“我听你们学监说，你要去大都会上大学，对吗？”
比利点点头。他有些迷惑——克拉克为什么会关心这个？
“是的。”他说，紧张地咬咬嘴，“大都会州立大学。当然比不过大都会大学，但是州立大学可以免——免我的学费。”
超人眨眨眼。“很高兴知道这个。”他说，“州立大学也有很多专业不错，呃，比如他的计算机、材料科学、新闻传播学和图书馆学都能排进全美前三十。你有理想的专业了吗？”
对于超人来说，这真的是非常不超人的一句话了，云端之上的人间之神什么时候关注过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比利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看到他的同学脸上都露出了程度不一的讶异。
比利不知道该不该说真话，但是直接说谎总是对他很困难。
“新闻吧，”他抿抿嘴，又补充，“或者社工。我还没太想好。”
“新闻。”超人说，他的声音更温柔了，含笑的眼睛看着比利，“我有一个大都会的朋友，呃，他是个记者，水平还不错的。”他突然看着有些紧张，“他得过奖的，虽然不是普利策，但也是业内还可以的奖项了。如果你想学新闻的话，我可以把他介绍给你。”他从披风的暗袋里掏出了一张纸，借了珍妮的笔，写了一串比利如今已经十分眼熟的电话号码——一个小时之前比利还发送过消息的号码。
克拉克·肯特的电话号码。
比利努力憋出了一丝感激的表情，双手接过纸条，嘟囔了句“谢谢”。
超人看起来非常满意。
“如果你遇到困难的话，”他说，“不管是不是跟学业相关，也可以找他。你是个好小伙。”他笑了笑，“继续保持。”
这真的是比利这辈子最尴尬的时刻了。他不知道自己在一团慌乱中又说了些什么，总之超人又夸了夸他，然后跟他道了别，过程中一直保持着温柔的笑容。克拉克当然很温柔，但是他很少这么笑，所以说实话，比利几乎有点毛骨悚然了——
当超人终于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比利不得不说自己松了一大口气。他跟弗莱迪交换了眼神，对面儿似乎也紧张坏了，对着他抚了抚胸口，然后对他做了个口型——比利仔细读了读，弗莱迪说的大概是：What the hell is wrong with him。
好吧，比利也想知道。至少，目前看来，他的身份还是安全的。
几个女孩子也放松地笑起来了，悄声说着一些比利听不清的话语，超人的签名在她们之间传来传去。
一个人影突然靠近了比利。
是惠特曼。校级橄榄球运动员小麦色的脸颊上也有些泛红，他仰仰头，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有些尴尬地看向比利。
“我很抱歉。”他低声说，“我之前不该那么说你。你是我见过最男人的人了。”
比利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好吧，道歉接受了。”他说，“其实我也没太放在心上。”
惠特曼露出了一个笑容，他伸出拳头，向比利示意，比利也握拳，跟他碰了碰。
“所以，”他又开口了。
不知为何，比利突然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你是真的有一个叫克拉克的男朋友吗？”
微弱的风声。
就像从没离开过一样，超人出现在了他身旁。他脸上不再挂着那个温柔的笑容了，而是以一种极为探究的目光看着比利。
该死的超级听力。
“克拉克？”他问。
……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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