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赶紧滚,我们这又不是寺庙,哪里会收留你,你滚不滚?不滚我继续喊人了!”
你一剑挑开了长棍。
“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你把地上哭得伤心的女孩挡在身后,用手指着面前男人手里的棍棒:“收起来,不然我报官了。”
与其他州郡不同,庐江人好像格外忌惮律法,他听见你要报官顿时收敛了些,把长棍杵在地上,不满你:
“别多管闲事,又不是无缘无故地要打她,她没钱交学费,自然就得收拾东西走人,我也是依照规矩做事,反而我成坏人了,真有意思。”
你挑眉回应:“那也不能打人啊,你动手就是你理亏,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你看她像听得进人话的吗,娘的.…..赖在这两天了,昨天到今天一直在门口哭,她不嫌累里面还嫌烦呢,公子小姐都来投诉,要赶她走,我一个当差的能不听他们的吗!”
你包里有这个月刚入账的零花钱,还很热乎,虽然有点舍不得,但她哭得实在是凄惨,手上脸上都有被殴打的痕迹,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嘶哑着哭喊:
“求淑女帮帮我......我不想回去......我想读书呜呜......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淑女!”
你动了恻隐心,想着帮个人应该是没什么,自信开口:“多少钱。”
他哟一声,惊讶道:“你要见义勇为?我可好心劝你一句,咱们这是庐江最好的学堂,里面都是大家公子小姐,半年就得这个数。”
他伸出四根手指,优越地在你面前晃晃。
“十万枚。”
吗也......真的假的?!
你尴尬地偷偷摸摸裤腰带,原本沉甸甸的钱袋顿时变得轻飘飘的。
只有六万,存款都在钱庄里,莫非现在去取?
......本以为自己有钱了,没想到还是穷......
背后的姑娘还跪在地上,面前的家仆抱臂凝视你,满脸轻蔑:没钱逞什么英雄?
好尴尬......要不就去取了算了......
你刚要开口,身后一道清朗稚气的声音响起。
“我替她付。”
“进去吧,我的伴读会给你打点好,安心读书便是。”
“多谢陆公子!多谢陆公子!呜呜......”
你看着女孩一瘸一拐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学堂,转过身看着身旁一袭青衣的少年:“公子仁义,定会有善报。”
少年面容俊秀,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端得俊朗逸致,一举一动总带着一阵凌然的君子风:“淑女谬赞,在下只是做了力所能及之事。淑女心亦善,见义勇为之义举,伯言佩服。”
你想起方才的尴尬,呵呵笑了两声,真心感慨:“女子读书,在这个世道并不广为接受,多谢你救助她,不然她可能就回家嫁人了。”
少年敛眉轻言:“婚嫁.…..对有些人来说,确非圆满之事。”
“对啊,嫁过去只能受累,性子不好还容易受欺负,不能抗争也就只能忍气吞声,一天天的被琐事缠着,不死也成半鬼。”
你这一路上见了太多这种家庭,举例能说上三天三夜。
“姑娘言之有理,伯言阅历不深,见识浅薄。”
他展目一凛,眸中坚定道:“陆氏祖训,男女之辈皆可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因此只要是陆家的孩子都苦读诗书执剑握笔,只求有所作为建功立业,我既遇见今日之事,必会多加留意,必不会再让此事发生。”
好孩子,不愧是他。
“公子也在这里读书吗?”
“是,今日早课结束,方才出去买了些纸笔。”
你心中有了想法,向他拱手一礼:“今日一见只叹有缘,若来日再见,定邀公子共饮,赏花畅谈。”
他的脸上霎时染上一层绯红,向你回礼道:“在下失礼,与淑女相谈甚久竟未报上姓名。在下吴郡陆逊,敢问淑女芳名,日后好称呼,不至于失礼。”
你告诉了他你的名字,再次颔首示意,然后离开。
握着手里的十万枚,你将它们交到了学堂。
夫子见你的第一眼就皱起眉头,屡屡晃首,整得你不自信了。
读书时候的恐惧感顿时席卷而来。
你看上去也没那么笨吧......别以貌取人呀!
毕竟交了钱,他还是得给你一个机会,你被安排做一套测试,题目是“民生”,要你写一篇申论。
......考公啊?
你脑子里疯狂搜索平时小广他们谈论了什么,凭借印象和自己的学识写下了一篇勉强看得过去的文章,就是夫子盯着你的字辨认了半天,你顿觉他不识得简体,就一个字一个字念给他听。
“民为邦本,民心为上,民生乃人民幸福之基、社会和谐之本,为君为臣,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不忘民,不忘本,不断实现人民于美好生活之向往,扎实办好民生实事,连心润心,暖心聚心,唯秉赤子之心,置民需至高无上,社会方稳定,国家方富强......”
你原本心虚的心情念着念着逐渐坚定激动,血脉中的基因觉醒,最后直接激昂演讲,好像下一秒就能解放这个战乱封建的时代。
竹简落地的声音清脆响亮,你被吓一跳,回头望去,一个人影立在帘后,模糊的面容中好像有两道灼热的视线在注视着你。
夫子从惊愕中回神,顺着你的视线望去,难掩激动:“伯言,进来。”
陆逊在外行了礼,掀帘而入,在你身边站定,递上手中的竹筒:“夫子,学生把古籍寻来了。”
夫子接过,随意翻了翻,你趁机偷偷瞄一眼陆逊,竟撞进他如小鹿一般澄澈的眼里,你和他都吓一跳,他反应更大,飞快偏过脸去,你再回头瞧,只能看见红透的半张脸和耳尖。
这么纯情啊?
倒显得你流氓了。
“你,留下吧。”
你面露欣喜,立刻跪下行拜师礼,叩首谢师后你起身,拱手接过夫子兰草叶尖的露水,再由兰草轻点额头,至此礼成。
你第三次续上燃尽的烛光。
回头看桌上堆成山的书,你只想通通扔出去大喊大叫原地发疯。
谁家学校作业那么多啊!!!
都两点了还有一堆没做完!
你使劲揉眼,泪眼朦胧,重新坐回去握起毛笔,小心翼翼地写下一个个的字。
人家夫子看你是超龄生,繁体字认不全外,竟连笔也不会握,唉声叹气下丝毫不心软,头一个月全是临摹临摹临摹!
就连握笔也特意让他最喜欢的学生来教。
那天你早早去到学房,哪知道他比你更早,听人说他足足早了两个小时到。
你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陆逊师哥早呀。”
他见你总是莫名其妙耳朵会泛红,他回礼后招呼你坐下,他坐到你身边,示意你看他。
“行文先执笔,立意先敢行。展手,四指并拢,拇指朝上,除拇指外四指合并弯曲,垂手握笔。你来试试看。”
你试着拿起来,总是不得要领,歪歪扭扭,不太稳当。
蘸墨的时候更加明显,写出来的字一个个跟蜈蚣一样,抽象得很。
你觉得尴尬的同时还挺有意思,一点点努力地改进,陆逊就在一旁耐心地指点,细心地指出你的问题。
你有时候觉得他的耐心好过头了,从日出朝雾,到日薄西山,他一如既往,丝毫不见不耐。
你自然感动,回去刻苦练习,所以就算现在已经两点,全学院就你的房间还亮着灯,你也一定要把字帖摹完。
等你写下最后一个字,下一秒就倒在了桌案上。
醒来的时候,已经传来了声声莺啼,你伸了个畅快的懒腰,使劲活动了僵硬的脖子,眼角突然闪过一道光影,你往窗外一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枝开得盛好的梅花。
岁月倾寒,外面已是雪白一片。
你披上外衣走到廊下,仰头望向空中絮絮飘然的白雪,伸手去接,一片雪花融在了手心。
廊外传来踏雪的声音。
你抬眸望去,少年披上了红衣,书简换作了寒梅,一步步向你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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