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来寻她的时候,她正吃着自己做的糕点,蹭了一鼻子的灰。姐姐替她擦脸,她抱了抱姐姐,说她今晚不想睡觉,想写点东西。谁也不知道那夜她写了什么,满纸言论,在天亮时付之一烛。
“......不久之后,广陵王殿下就回来了,我们同她辞行,”小乔道,“你还记不记得......”
“......怪不得。”
“嗯?”
“我记得,”周瑜道,“在那之后,我才逐渐与你通信......之前我一直不确定。”
“啊,对,”小乔恍然大悟,“原来是殿下。”
回想起来,他们的关系几次拉近竟然都和广陵王有关。
“殿下为何这样做?是孙策将军拜托的吗?”想到孙策他们之前的举动,小乔觉得很有可能,“嗯,终于找了个靠谱的人了。”
周瑜:......
不忍卒闻,周瑜叹了口气:“我的错。”
小乔乐道:“嗯,你的错。”
“那怎么办?”
周瑜收了一席首饰,还来不及找盛装的妆奁。他问得坦诚,看着小乔,竟然有种“誓要重开”的觉悟和使命。小乔笑出声来,拉着他的手。
“......还有一对簪花呢。”
小小的团花掩在发鬓下,被青丝遮住了大半光彩。欲解此钗,需得拨开发丝、避开脸颊,轻柔取下。
珍珠做的短柄发钗得以重见天日,细腻温润的质感让它获得了多一份的细心对待,没有像其他饰品一样迅速被弃置席间。
停留那么久,不可避免地,手指会触碰到肌肤。那一小片皮肉迅速给了反应,汗毛竖起,细小的鸡皮疙瘩扩散开来。今日事出突然,随后两人又陷入长久尴尬,周瑜这才发现,今日她的妆似乎比以往要浓一些,可若要说变在哪里,周瑜只觉得,细眉更浓、羽睫更密,杏眼中的光更加潋滟,红唇似开若合,欲语还休。
两人都暂时屏住了呼吸,一刻、两刻......
“蜀中和洛阳下起雪来是怎样的?”
“洛阳和下邳差不多吧?不过洛阳到底是皇城,繁华是繁华,管得也严,”广陵王道,“蜀中也有雪山,山顶上有终年不化的雪层,但是每次下雪,我们反而喜欢去山下。”
孙策不解:“啊?为什么?”
“尘世的雪和山里的雪是不一样的”,广陵王推开窗户,万里行船停在码头,“如果只在山上住着,没人会觉得自己是仙人,可是一旦下山,反而可以看清它的全貌。”
一下雪天气就很好。徐庶会带着她去不同的人家住。别的没有要求,但要推窗就能看见雪山。
等到原来应该是松林的地方也落上白了,才突然意识到天气又冷了、又过了一年了。上山的人远远看着像黑点一样,即使在这种天气也要上山。她觉得很奇怪:求平安的也就算了,那些求子求财的人,宁愿冒险上山,也不愿意靠自己吗?这和书里的不一样。她问徐庶,徐庶说,现在已经不是靠自己就能活下去的时代了。以前不懂,后来懂了,才知道那场雪不仅是一年的更替,更是千年的见证,是超脱世外的应付的代价与责任。
“哦——我小时候坐船也有这种感觉。”
孙策道:“我娘说我第一次上船的时候可开心了,路还不太会走呢,就在船上跑来跑去的,还想爬桅杆。”
“我娘还说我问了我爹好多问题,什么谁是第一个坐船的人谁是第一个坐船打仗的人之类的。我爹说最早的船都是大木头劈两半挖空了做的,我又问他能坐几个人,他就不知道了,反正没有艨艟多。哇,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可崇拜他了,以为他看看就能把木头折腾出那么多花样。”
孙策笑道,挠了挠头:“后来我爹带我上战场训练,我才知道,指挥一艘战船可比想象中的麻烦多了。”
“我每次都是冲在前边的对不对?但是那一次我在最后一艘船上。那是我第一次上战场,明明只有几百艘船,但是号角吹响,我眼前,就像有千万条战船一样,突然冲了出去。我也突然就想到,一艘船上有我们江东那么多战士,这么多船,就是有好多好多人在跟着我们拼命。就,有一种冲动,想带大家过好日子。”
广陵王笑着,仰头去问:“那现在过上了吗?”
月光莹莹,有些行商为了赶路,趁着月色下了船,整理行装。
不知道,”孙策摇摇头,但并不为此困扰,“我去问我爹,我爹没说不好,应该做得不错吧。”
广陵王轻笑,孙策低头,月光在她的脸上,像是神女一般。孙策又想换个姿势,比划鼓捣了一阵,有些丧气地坐回了后方。
广陵王哭笑不得:“你在干嘛?”
“我又想看着你,又想抱着你,又想跟你看同样的风景,”孙策嘟囔道,“怎么就没有一个合适的姿势呢?”
怎么这么傻?
“那——两弊取其轻,”广陵王反手拍拍他,“起来、起来些。”
“哦。”
不管怎么样,孙策是不会拒绝的。孙策挪了几步,双手搭在她身侧,乖乖坐直。
“怎么啦?还在生气啊?”孙策从旁侧了侧,想看看她的表情,试探道,“好不容易见个面,明天再……唔……”
——广陵王突然转过头来,放开捧着他的脸:“这样不就可以了?”
小乔突然扑上来,双手抱着周瑜的肩背,埋在他的颈间,耳朵通红。
“......我还是没有准备好,今日就这样行吗......”
她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有些懊恼。周瑜瞳孔微睁,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回抱住了眼前的人。
原来拥抱是这样,用身体勾勒对方的轮廓,用肌肤感受对方的体温、心跳与颤抖。被人拥抱时,似乎还有更为温暖的东西,源源不断地传送过来,直流淌至彼此的心里。在这条河里,滚烫的心意在此汇集、沸腾,爱意如暖流,洗筋易髓一般,让人忘却任何时空与界限,浸泡在当下的河流之中。
周瑜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如此浓烈的情感,在不断穿梭的时空里,陪伴他的只有“使命”与麻木。到如今,他不得不想,如果在漫长的回溯中他不是那么执着于拯救,多看看身边的人,是否一切会不一样?如果有人告诉他,只要重来一次就能让小乔免去丧父之痛,他还会继续吗?
不会,不仅因为他没有了回溯的能力。或许天命在此,在最后一次,一定要让他感知“短暂”的力量。
她,她的书、她的琵琶、她教过的那些女孩子。
是无知者无畏吗?可是在她们眼中,面对未知,她们满是期待。
希望与生命,本身就是一种信仰。
“这样很好。”
周瑜的语调柔和:“这样就很好。”
他稍微加重手中的力道,两人的距离更近。小乔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波动、却不知为何,只得像其他密探一般,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嗯。我在,我在呢。”
在这下雪的夜里,天地一片萧瑟,城中早已没了灯火。独一方小小的车马,两人耳鬓厮,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人活一世,总有遗憾和隐瞒,唯有时间流逝,大浪淘沙、直至无处可藏,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才能看得真切。
浮云蔽月,阴晴不定。世间流转曾被人赋予意义,在约定俗成中成为定义,让人苦苦追寻、捉摸不定;不若亲自踏进长河,感官所闻、心之所念,不同之处,才是今朝。
月映神州,本无不同。或许此时、或许千载,依然有人只能在缝隙里觑探月光。但只要踏出一步,一个人、两个人,也许就能是更多人、所有人。
莫以难而不为、莫以小而不为。“道”自会站在某一个节点,等待着全新的意义。
到码头时,两匹马儿被拴在一旁歇息。码头只有一艘船支着灯笼。两人掀帘,孙策和广陵王裹着一件披风,头靠头睡着了,看他们凌乱的头发与衣物便知道,俩人在路上定是没有少吵,不过,也累坏了。
孙策抬眼看了看,见是他们,倒头又睡。
小乔和周瑜相视一笑,轻手轻脚地退出船内。
从开始想到写完,中间大概间隔了一个多月.因为要忙的事很多,常常是写一段要放很久.等到写完再来看的时候才感觉好像瑜乔太少了,而且主线不太明朗,既有女性困境,又有神仙怪异兴盛的原因,但都只是提了一下,没有展开说明.
其实写的时候是有考量的。
小乔和公孙珊的困境虽然不一样,但是本质上是相同的,都是性别导致的偏见。在那个时候,甚至是现在,这个问题也没有得到彻底解决,但是在鸢子的世界观里,女孩子们可以在一个特定的范围里大展拳脚。我觉得,坚持去做本身是有意义的,哪怕这样的理念和行为不可复制,但能感染到其他人,就是一个新的开始。想写小乔教大家写字和乐器这个情节,前者是连接自我与外物的最强、最廉价的途径,后者是精神共振的方式。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想以这样的方式开展开。
对于公孙珊的塑造,写的时候也会觉得有点OOC了,密报和语音里,她看起来都很疯的样子。但是仔细看看,她的行事之风是由于小广的纵容,但小广也是护短的人,如果真的疯到自己人身上,应该也不会放过。以及,现阶段鸢子对“龙女”的塑造基本上停留在“有教众”这一步了,后续发展起来,这么疯、这么不可持续肯定是不行的。如果她不想发展,小广不会逼迫,但是如果她想发展,我觉得,小广也会像当年徐神教她那样,带着大家一起教她。
关于鬼神之说。鸢的密探剧情里提到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组织,我觉得像“龙女”这样的组织一定也不少。从现代的角度来讲,这些东西呢属于一种唯心主义,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超越物质存在的东西可以给人更多想象的空间,有时候反而会成为主观能动性。对于百姓来说,这是一种念头,但是对于当时的掌权者们来说,这更多的是一种统治工具。所以我想让广、策子和元宝联合起来演这场戏,或许会有百姓在这样荒唐的情节中对此祛魅。
给朋友看过之后,她建议我找准一个主题.我也认真地打开重修了一遍,但是……qwq确实不想删太多了,现阶段舍不得剩下的情节了,等之后有缘打开再修吧。
感谢看到最后的小伙伴们=3=赶在年前完结,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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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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