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基蹲在袁术的摇篮前,呆呆地哄着里头的婴孩。
“长公子,骑射的时间到了,请去更衣吧。”仆从毕恭毕敬道。
他拍拍身上的衣摆,站起来,问:“母亲呢?”
沉默不语。
这是袁基第三十九次得到的答案,三十九次沉默,一模一样的回应。
起初父亲还会面上善意地告诉他母亲去了别院修养,不久就会回来,袁基信以为真。
等啊等啊,他抱着双膝坐在窗前,望着明月,想着母亲。
可是直到弟弟出生被抱回来,母亲还是不见踪影。
他跑去再次询问父亲,父亲一脸不耐烦,告诉他:“她病了,去别处修养,暂时不回来了。”
“暂时是多久?”他第一次反问父亲,果然引起了对方的不满,换来了一次禁闭的惩戒。
他在黑暗中想了许久,暂时,是多久呢?
彼时的他已经束发,整个人像竹子一样快速长高,显得单薄瘦削。长发垂在耳边,遮去了泪痕。
一直到公路学会说话,学会走路,会跟在长兄身后要蜂蜜吃,他再也没有见过母亲。
袁基的生母赫连氏,就像没有在袁氏存在过,轻飘飘地消失了。
一年元宵,府内灯火通明,通宵达旦的宴会热闹非凡。
族中的几个子弟得到长辈的默许后开始比起了蹴鞠,院中一时之间充斥着孩童玩笑的声音,公路和本初也在其中,挥洒着汗水。
席面上,袁基垂眸为长辈们敬茶,双手交叠着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偶有几个长辈兴致高涨,他与堂兄袁遗还要合奏一曲。
堂兄弹得一手好琵琶,在汝南当地享有盛名,他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坐在位上慢慢调琴。
二人合奏,赢得满堂赞许。
袁基向父亲看去,袁逢只是点点头,并无太多表示。
他移开目光,起身又回到自己的位置。面对面前的佳肴,他丝毫提不起胃口。
“广陵王来了!”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
他猛抬起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刘复,他容颜依旧,整个人透着肃杀之气,身后跟着一脸温柔的王妃白和看上去不太好惹的小世子。
【她,怎么没有来】
他的目光在一群人中拼命搜索,终于,一个小脑袋从刘复的斗篷底下钻出来,刘复无奈地摸摸她的头。
广陵君很快发现了坐在席面上的袁基,得到王妃的准许后朝他跑了过来。
“士纪哥哥!”她的席面被安排在袁基旁边,或是有意,或是无意。
她是第一次来汝南,这里气候,景色与东边的广陵完全不同,一路上叽叽喳喳拉着兄长侃天坎地,终于把自己侃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车辆已经停在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
袁基心中高兴极了,又担心自己会露出急切的模样,叫郡主笑话。他掩面检查了一番仪容仪表,确认哪儿哪儿都很完美后,向她行了一礼。
【汝南的菜肴会合她的口味吗】
【和我这样无趣的人待在一处,她会厌倦吗】
主位的父辈们推杯换盏,广陵君用膳后有些打盹无聊,用手指尖勾着自己的头发。她长大了一些,脸上的稚气犹在。
“士纪哥哥,你不觉得无聊吗?”她低头小声询问,仿佛他们是日夜相处的青梅竹马,那样亲密熟络。
袁基道:“有些。”
他顿了顿,又道:“公路他们在后院赛蹴鞠,郡主要前去看看吗?”
他小心翼翼地提议。
广陵君笑道:“你去我就去,要去一起去,万万没有我一人独自前往的道理。”
袁逢朝着他们的方向投来目光,仿佛在袁基的头顶悬着一把剑。
他犹豫片刻,还是站起身,吩咐侍从点好灯,自己和郡主去后院散心。
走了一会儿,身后并未有侍从前来阻拦,他松了一口气,一颗吊着心逐渐放了下来。
身后的喧嚣越来越远
两年未见,两人的身量长高不少,广陵君的面容还和从前一样,虽然他不能仔细打量。
“士纪哥哥,这两年,你怎么都不来广陵?”
听到她的话,袁基心中愧疚,轻声道:“家中事务繁多,实在是抱歉......”
“道歉干嘛呀,我又没有怪你。我今年就要和兄长一同前往蜀山了,再回来的时候,嗯,应该长到这么高了。”
她踮着脚尖用手朝着自己头顶上方比划着,衣摆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轻轻晃动。
袁基“嗯”了一声,继续听着她讲话。
【蜀山,距离汝南有多远呢】
后院里,袁基坐在一旁的帷帐之后奉茶,能来这里已经是违逆父亲。刚刚踏进后院,父亲的侍从就“请”他到了场边。
袁术袁绍的喊声从不远处传来,两个人大汗淋漓地在场地上奔跑,后边还跟着矮了一截的广陵君。
欢声笑语之间难免落寞,他垂眸揪着自己的衣袖。
“袁基,你怎么不来玩儿?”是广陵君,她的衣袖被挽起在身侧固定,露出洁白的小臂。
他的目光偏移了一瞬,轻轻摇头。
广陵君跑到他的身边,拿起袁基面前的茶碗仰头一饮而尽。
“不是说好了,我们一起玩儿嘛,来嘛来嘛。”
她的眼神纯净如山泉,闪动着热烈与生命力。
他则不同,他是袁氏府中的一截枯朽的苦竹下的蛇,还未到蜕变的时机。但是透过土壤,阳光,心之所向,月光,心之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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