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啊...
他给她处理伤口，被她背上的疤痕惊呆。
一看就是棍伤，居然被打过吗。
孙策的眼神变得复杂。
她轻叹，高热烧得没力气，气若游丝。
这就是报应吧。
孙策停住，轻斥她闭嘴。他洗干净从他衣服上撕下的布料，对着她冒污血的背发呆。
他是在救人，没有耍流氓。
做足了心理准备，使劲一闭眼，道一句。
你放心，我害你受伤，我一定负责。
没有回应，吓得他赶紧探人鼻息。
还好，还有气。
他仔细擦拭。
越擦眉越紧，新伤下旧伤还没好干净，她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回去让家里找个好大夫。
他这么想着，被突然的叫声吓了一跳。
刘辩！你个混蛋！
刘辩？她前夫？
刘辩，说好一起死，你死哪去了……
殉情？！这么疯？
你有喜欢的人怎么不早说啊……干嘛还要我爱你...我好恨你...好恨你！
她丈夫居然...
孙策顿时感觉她好可怜。
轻轻地，像小时候对弟弟妹妹一样，揉揉她的头发，慢慢顺下来，停在她脸旁。
他第一次仔细看她的脸。
被火毁掉一半的面容不好看，但看得出原本是干干净净的女孩子。
性子温柔，跟他妹妹不一样。
怕是受了委屈也不会自己讨。
她还在嘀咕那个刘辩，他就听她说话。
最后一句几不可闻，喃喃在她唇边，孙策听不见。
她说。
陛下，谢谢你......再见。
眼角有火光。
醒了？饿了吧，马上就好。
她愣愣地看着头顶的洞穴，她们还在山里？
被孙策扶起来靠他怀里，手里塞一只兔腿，被他贴心递到嘴边，麻木地咬了一口。
没胃口，不好吃。
不好吃也要吃，不然你撑不到天亮。
高烧折磨得她没了耐性，她死死偏过头，不吃。
真不吃？
头不转过来。
行。
他这个姿势就派上用场了。
她边嚼兔肉边瞪他，瞪得眼睛疼，手没忍住还锤了几下。
扒她嘴，算什么将军！
实在吃不下了，他才放过她。
孙策走后还没松口气，她手里就被塞了把匕首。
削铁如泥。
遇到危险，别老是躲，你越躲敌人越兴奋，该给一刀的时候就给。
刚刚那头虎我们根本跑不掉，与其被追上，不如直接干掉。
这样才能活。
......
这样才能活。
她听着他的话，握了匕首行礼。
多谢。
他爽朗一笑，跟她说去守夜了，她好好睡一觉。
有孙策，今夜应该不会有什么。
这就是江东小霸王的安全感。
武力真是个好东西。
别死，醒醒啊？醒醒，影？影？阿影！
她猛地咳了一口血。
好痛啊...好痛啊...
哪里疼？伤口疼？该死！一定感染了！
水、水在哪？河呢！我#?*&#！！
好吵...
谁那么聒噪……
阿影！我找到水了，你等着——
阿影？
他僵着手臂，小心翼翼伸手，像碰一尊瓷器一样，碰着闭眼的姑娘。
弱极的鼻息，他有点想哭。
靠在姑娘身旁，把壶放在姑娘怀里，他堵尽了今夜的凉风。
姑娘好似做了什么梦，睡不安稳，眼角竟落下泪来。
孙策盯着那滴泪，直到它没入发髻，留下透明泪痕。
睫毛长长，颤颤巍巍，涤荡了他的心。
影？
他尝试呼唤她。
重伤至此，她回应不了。
快醒来吧，我还没对你负责，你就放过一个看了你身子的人了？快醒来打我骂我，啊？
我看伯言常带你看花，我知道江东最好的花市，伯言都不知道，你醒了我带你去啊。
别死啊……活下来......
沉疴痼疾，病来山倒，回天乏术。
她做了个梦。
梦到陛下，不，刘辩在黄泉岸边，她与他隔水相望，相顾无言。
她忍不住出声，陛下，你来接我吗？
刘辩不说话，只是笑着看她，红衣翩飞，神色安宁。
她从未见过这样平静的刘辩。
刘辩来到她面前，带来一身火光，火燃得愈烈，火星跳到了她的身上，她也绽放在火中。
很痛，这是食言的代价。
陛下，我遇到了很好很好的人。
痛。
我想在他身边多待会儿。
痛。
他很好，对我很好，我说不清为什么，但我不想离开。
陛下，你要是当初不带我回宫就好了。
火停了。
你要是教会我爱就好了。
从前陛下要我爱你，却从不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我其实一直都不知道什么是爱。
陛下，你其实一点也不爱我，我知道的。
若囿于刘辩的情爱会招致祸患，我宁愿无情无爱。
原来你就是我的心魔。
纵使面前这个你是假的，这些话我也想说完。
她笑了。
好轻松。
她知道她在做梦，要赶快醒来。
往前走，漆黑一片，混沌无边。
她累得坐在地上，窒息的感觉愈发强烈，她不想就这么死去，她有点不甘心。
好不甘心。
还没看够花灯，还没瞧过江东的雪，还没和公子一起去赏花，她们约好春天一起。
还有一道聒噪的声音，一直叫她不要放弃。
他说要带她看江东最好的花。
谁？
她透过云雾缭绕，捕捉到那轮白光。
远方的天亮了。
阳光洒在身上的时候她有点想哭，事实上也哭了，哭得稀里哗啦，孙策手足无措，抱着她腾不出手，一个劲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
她只摇头，哭着哭着，她睁眼，看见眼前男人模糊的轮廓，看到了少年姿颜英气，她看清了他的模样。
又哭又笑一定很丑，但她不在乎了。
孙策环着她颤抖的身子，扶住她受伤的部位，抱她坐在地上，看着蝴蝶在身边环绕。
影，你看，蝴蝶来了。
她累了，顺势靠在他身上，默默看他手上的蝴蝶，突然出声。
谢谢你。
谢我什么？
很多，说不清。少主，能不能教我习武？
你要参军吗？要上阵杀敌？
还做不到，但我不要再被伤害的时候，只能逃跑。
伤了我的人，一定要付出代价。
那才是我。
她望着孙策，儿时的女孩望着她。
她说，你一点都不快乐。
是的。
你可以爱任何人。
是的。
你自由了。
她眼角湿润，是的。
孙策盯着她的眼睛，他抹去她脸颊的泪，答应她，我教你。
好好学啊，我从不收徒弟的，你可是第一个。
我会的，多谢将军！
唤我孙策，将军将军的哪像师徒啊。
可直呼大名也好不到哪去。
她想了想，唤一声，伯符公子。
他顿了几秒，突然侧过脸，任她说什么都不看她。
伯符公子？你怎么了？
我没事。
不像没事的样子，让我看看。
没事！真的没事...
转过来。
他一愣，被她掰过下巴仔细检查，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变凶了啊……
有吗？她睁着无辜的双眼，你别冤枉我，我性子一向很不错。
那你只对我凶，你对伯言就不凶。
都说了别冤枉我。
嘿，怎么跟师傅说话的？
错了。
好没感情。
因为我没错。
你你你，不跟你计较！走啦，公瑾他们该着急了。
他一把将她抱起，把她的头按在胸前，轻拍两下。
好好睡一觉，醒了就到家了。
她闭上眼睛，听孙策胸膛里心脏有力地跳动。
伤口还在痛，但是她很开心。
她的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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