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面最终约在了江中的一家酒店,秘书订的房,好巧不巧竟是四季的云端。
周泽第一时间是想换的,转念也就做罢了,这辈子估计再也没有机会和程续踏进同一间酒店的同一个房间了,就当是老天垂怜他,让他在最后这一次能重温旧梦。
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两小时,让Law在大堂候着,他把手机调成震动,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望着窗外默默发呆。
不是上次那一间房,但同样的格局,同样的景观。
阳光被酒店的玻璃幕墙折射,像无数斑斓的箭激射向周泽的眼,他闭上眼,意识陷入短暂的昏黑一片。
暗沉沉的夜,在未掌灯的门厅,程续抱住他的脸把他压门上,嘴唇盖章戳印一般落在他的眼睛、鼻尖,再无比缱绻地和他唇舌纠缠。
“想我吗?”程续的声音犹如在耳际。
“想,不干活、不睡觉的时候每一秒都在想,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想…
哪怕现在都停不住地想,我怎么会这么想你…”
“不能再亲了…”他费力地别开脸,边喘边说:“别上手,我他妈不想交待在门口…”
程续低声笑,“没关系,还有六小时,门口、客厅、浴室、床上,你都会有…”
……
倏然睁眼,他脱掉西装,快步走进洗手间,冷水浇到脸上,逼退即将盈眶的泪。
确实不应该见面的,更不应该选择这个酒店,他对自己的演技过于高估了。
但也没有退路了。
擦干脸,深呼吸两轮,他重新回到客厅。
电话震动,他接起来,“二少爷,我接到程医生了,现在上来。”
“兹”一声电子锁解锁的声音,周泽的胸口猛地一跳,应激般站起来。
酒店的房门被推开了,程续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头发长了,本应擦着眉尾的额发就快整个盖住眼睛。
“能让我和周泽单独聊聊吗?”
Law看向周泽。
周泽朝他扬扬下颌,示意他先出去。
门打开又合上了。
500米的高空之上,在这七十平米的密闭空间,只剩他们两人。
如果是以前,他们会干什么?
相拥?热吻?迫不及待地将对方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扒拉下来?
他们曾经从这个高度俯瞰这个城市最华丽的夜景,也曾相拥着看旭日东升。
做梦一样。
……
“我想知道真相,你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被人胁迫了?给我全部的真相,不要骗我。”
程续在两步之外一眼不错看着他。
“真相?”周泽抿嘴轻哼一声,
“两年了,不,五年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总共多少天?再热烈的情感也耗干净了。
我不爱你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
“哥,我再也不想放手了,今后几十年我慢慢补偿你…
我很关心你怎么补偿…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你想干的我都陪你…
哥,你许过愿吗?
你要健康,要活得比我久,要一直爱我…”
程续不自觉阂了阂眼。
心脏缺氧般抽搐,整个胸腔像浸满了水,是激烈的,让他无法忽视的疼。
垂于身侧的手指蜷缩成拳再缓慢打开,他靠这样的动作抽离几近失语的痛苦。
“我不相信你说的,如果你是因为怕我继续等下去,如果是时间问题,我真的可以一直等,你知道…”
周泽略显不耐地打断了他:“这些,上次在电话里你已经说过了,没有你想象的这些。”
明显对他的答案所料未及,程续愕然道:“今后,还做朋友吗?”
周泽轻描淡写回他:“不了,我们这样的关系,继续再做朋友,对Mark太不公平了,实话讲,他挺介意你的。”
……
隔着一件薄薄的羊绒衫,程续的胸腔肉眼可见地起伏。
周泽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他却一句话都没有应。
沉默了足有一分钟,程续低头从脖子上取下那条项链——银色的细链,斑驳的齿轮。
他的目光垂落掌心,似不舍,又似决绝。
俯身在茶几上放下这条链子,他看着周泽,良久,开口说道:
“周泽,我曾经觉得遇到你是命运对我最大的善意…
从老程离开,直到刚才那一秒,你都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在乎的人,甚至超过了我自己…”
他仰头深呼吸,强行将涌上眼眶的热意压了下去。
“你陪我度过了人生最痛苦的时刻…
你爱过我,等过我,因为我痛苦、孤独、甚至无助…
但我都还给你了…
无法理解同性之间的爱,经典的同志电影我一部一部看过去…
无法突破进入同性的心里障碍,我在脑子一遍一遍回放你的眼神、你的脸,在心里对自己说,是周泽啊,不管你是男人、女人、只要是你,我都可以…”
眼泪再一次泛上他的眼眶,他的声音里带着颤音:
“我全身心地爱过你,你的身体,你的脸,你说话的样子,你足够聪明的脑子…
这五年,不,这十几年,我没有比你少付出半分…
我对得起这份感情。”
……
程续停下来,直到涌动在眼里的情绪一点一点冷下去:
“把老程的口哨还给我吧,寄给我就行,这是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你应该不会想要留在身边。”
转身的瞬间,他驻足,最后一次看向周泽,对他说道:
“我不恨你,会努力忘了你…
今后也会有新的爱人,会像曾经爱你一样,认真地爱他…
希望你能幸福。”
……
门咔嚓一声阂上了,一直紧绷在周泽脑子里那根弦彻底软下去,无数声音在他脑子里叫嚣:
世界末日吧,一起毁灭吧!
管他妈鸿昌能不能活下去,那十几万人和自己到底有什么干系?
还有老爷子,心脏病、中风后遗症、不能当饭吃的体面…凭什么要我来买单?凭什么?
他到底活到了八十岁,我他妈现在就想死!
周泽跌坐沙发上,慢慢躺下去,抬手盖住眼睛,眼泪没完没了地顺着掌缘往外溢。
……
从中午到傍晚,直至整个城市陷入死寂一般的深夜,周泽缓缓起身。
没开灯,他在沙发上摸到自己的手机,找到林熠的电话拨过去:
“林熠…”太久没发声的喉咙像刀片刮过砂纸。
“把你手里的那些照片都删了,如果哪一天,在任何一个场合再让我见到一次…”
他停下来,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回荡:
“你知道的,除了操蛋的责任,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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