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对这项被称作绿色鸦片的运动一丁点都不享受,但并不妨碍他以打球的幌子求一场推心置腹。
开球开得晚,打完已近中午,俞董定了个极为昂贵的地儿吃饭,半真半假说是要为上次的事赔罪。
坐十个人都绰绰有余的包房,洋酒,白酒,红酒,一字排开。
最好的酒庄,最优越的年份,周泽不经意挑眉:这个标准,真就有点像赔罪了,而且,还是罪大恶极的那种。
白酒分好,红酒醒上,前菜和煲足半日的靓汤摆上台,周泽不动声色地端起瓷白的汤碗小口慢饮。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场景,他孤身一人陪着俞董喝完两瓶白酒,拍着胸脯给对方承诺:三年之内帮正弘实现营业额翻倍,改变他们被外资和劲敌两面夹击的局面。
那一晚他拿到了正弘的独家代理,也因为胃出血在医院吊了一晚的止血针。
而三年后的这一顿,他又得到了什么呢?
他得到了对方上岸后的第一剑。
俞董在自罚三杯加一通不可信的忏悔承诺后,单方面撕裂了两家公司的合作。
……
《正弘》的产品和莫瑞中国区的一条主线是竞品,托周泽的福,过去三年一点一点蚕食《莫瑞》的客户,生生把曾被对方不屑一顾的企业变成了眼中钉。
要不收购要不破坏对方的产销结构影响对方的发展。
哪怕作为莫瑞亚太二股东的林熠,想要牵头收购这样规模的企业也绝对不是一年半载就能运作成功的。
只剩破坏这一个选项了。
可做到这种规模的企业,哪个老板是傻子呢?
林熠到底给了俞董什么承诺,能让对方如此快速决绝的做决定,周泽不知。
但他自然是会有办法知道的。
……
作为一顿高规格的商务宴请,这顿饭结束得有些潦草。
但作为一顿赔罪宴,以周泽的受伤害程度,喝完杯中酒才起身离开,已经对得起他的修养了。
走出酒店,坐上车,他摸出手机打给Jacky:
“和正弘的合作彻底崩了,你找朱总探一下林熠到底给了他们什么承诺…另外,上下游的重点客户都要亲自捋一遍,我估计最近会有不少幺蛾子。”
……
两小时后,周泽推开了家门,Mark的心肝宝贝猫Angel扑身过来,后面跟着闻风而来的阿姨和它的主子Mark本尊。
完全无视周泽,Angel在Law的脚边绕行一圈,和那个抢着给自己喂食铲屎还任由自己欺负的奴才确认完眼神后,施施然离开了。
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递给阿姨,周泽拉开鞋柜找出拖鞋扔地上。
Mark倚着门厅的玄关柜抽着眉头问:“喝了多少,这么大味儿。”
自从入职鸿昌国际,Mark就搬到了周泽楼下,顺带把猫也扔给了周泽。
他每周从上海往返江中,陪猫,也探友,知道的,知道他住周泽楼下,不知道,还以为他和周泽是同居恋人,难舍难分的那种。
“半斤八两算不清了。”周泽换好鞋,晃过Mark自顾自瘫坐沙发上。
酒劲儿已经过了,颓劲儿还很足,今天这事儿让他憋屈得很。
Mark折回餐桌倒一杯水递给他,“今天不顺利?”
“彻底黄了”,周泽端着水杯喝一口放茶几上,黯然道:“我小看林熠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Mark偏头看着他:“要不要从原料采购的角度着手,想办法找点筹码给俞董施加压力。”
周泽摇摇头,“也不是非正弘不可,真不行就放弃商产一体的模式,踏踏实实把商业做到极致,就是慢点儿。”
“慢点儿就慢点儿,没人逼你。”
周泽重重揉一把脸,放下手时眼眶泛红,“太他妈难熬了。”
Mark盯着他的眼睛顿了几秒,慢半拍说:“真那么难捱,有没有想过把眼前这些都放弃了,和程续就这么过下去,他是不是还在等你。”
“我有什么不能放弃的…”周泽后脑勺抵着沙发靠背,望着天花板上一溜的筒灯,吁出口长气:
“老爷子要逼我回去,林熠不择手段地要让我难受,不折腾我一定会折腾他…”
临江的高层,无遮无挡的视野,天边的红霞随着流云缓缓翻滚着,像火,更像一泓蓄势待发的熔岩,Mark半狭着眼眺望良久,说:
“我陪着你熬…”
……
大约是太乏太困了,周泽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的人和事不经允许回来了。
木门紧扣的杂物间,林熠揪着他的衣领,拳头一个接一个落在他脸上,钝钝的,已经感觉不到疼。
暴雨天,密集的雨水拍在窗户,啪啪声,像长鞭一般抽着他的神经。
“出去在走廊跪着,今天就算结了”,林熠把他拽地上,声音里甚至带着笑。
周泽蜷缩着,却被捏住下颌,不得不仰起头。
“不跪啊,那我给你试试新鲜的。”
用膝盖压住他的身体,林熠屈膝踩在他的手背,森森笑,“今天手工课做的锤子,木头的,应该敲不碎骨头”
一声雷鸣,林熠猛地扬起胳膊,周泽骤然惊醒,竟已是午夜时分。
把脸埋在掌间,心如擂鼓。
他不是没有想过逃,小小的时候也求过朱妤琳:“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只要不是这间学校都行…”
“周家建的学校,我好不容易才带你踏进来,离开?放心吧,他不敢把你打残,忍忍就过了。”
朱妤琳势在必得,带着无法言退的周泽从这场战役的边缘一步一步逼近风暴中心,终究住进了这个城市最核心最贵的楼盘,周家开发的楼盘。
而周泽,则被扔进了地狱。
……
呼吸渐缓,睡意却无法回笼。
周泽从床上翻身下来走到了落地窗前,窗帘一层层划开,不夜的城市霓虹应着稀星,掺着这午夜的薄雾,朦朦胧胧的,让人什么都看不真。
他推开窗,风缓城寂,并没有梦里那一场暴雨雷鸣。
老爷子说得很对,单方面的凌虐只会让对方上瘾,势均力敌才换得来权衡估量下的风平浪静。
可惜,这一场,他输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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